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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ldo;我赞成应春先生的办法，长痛不如短痛。&rdo;乌先生说：&ldo;大先生既然要我们说心里的话，有件事我不敢再摆在心里了，有人说&lso;雪岩&rso;两个字就是&lso;冰山，前天我叫我孙了抽了一个字来拆……&rdo;

&ldo;是为我的事？&rdo;

&ldo;是的。&rdo;乌先生拿手指蘸着茶汁，在紫檀桌面上一面写，一面说：&ldo;抽出来的是个&lso;五归来不看山，的&rso;&lso;字。这个字不好，冰&rso;山&lso;一倒，就是

牢&lso;&rso;之灾。

一听这话，螺蛳太太吓得脸色大变，胡雪岩便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安慰着说：&ldo;你不要怕。冰山没有倒，就不要紧。乌先生一定有说法。&rdo;

&ldo;是的。测字是触机，刚刚听了应春先生的话，我觉得似乎更有道理了。

&lso;&rso;字中间的&lso;言，就是言官，现在是有座山压在那里，不要紧，靠山一倒，言肩出头，那时候左面是犬，右面也是犬，一犬吠日，众犬吠声，群起而攻，怎么吃得消。&ldo;

说得合情合理，胡雪岩、古应春都认为不可不信，螺蛳大太更不用说，急急问道：&ldo;乌先生，靠山不倒莫非点事都没有了？&rdo;

&ldo;事情不会一点事没有，你看左面这只犬已经立了起来，张牙舞爪要扑过来咬人，不过只要言官不出头就不要紧，肉包子打狗让它乖乖儿不叫就没事。&rdo;

&ldo;不错，一点不错！&rdo;胡雪岩说：&ldo;现在我们就要做两件事，一件是我马上去看左大人，一件是赶紧写信给徐小云，请他务必在京里去看几个喜欢讲话的都老爷，好好儿敷衍一下。&rdo;

这就是&ldo;肉包子打狗&rdo;的策略，不过，乌先生认为写信缓不济急，要打电报。

&ldo;是的。&rdo;胡雪岩皱着眉说：&ldo;这种事，不能用明码，一用明码，盛杏芬马上就知道了。&rdo;

&ldo;德藩台同军机章京联络，总有密码吧？&rdo;

&ldo;那是军机处公用的密码本，为私事万不得已也只好说个三两句话，譬如某人病危，某人去世之类，我的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rdo;

&ldo;只要能说三两句话，就有办法。&rdo;古应春对电报往来的情形很熟悉，&ldo;请德藩台打个密电给徐小云，告诉他加减多少码，我们就可以用密码了。&rdo;

&ldo;啊，啊！这个法子好。应春，你替我拟个稿子。&rdo;胡雪岩对螺蛳太太说，&ldo;你去一趟，请德藩台马上替我用密码发。&rdo;

于是螺蛳太太亲自去端来笔砚，古应春取张纸，一挥而就：&ldo;密。徐章京小云兄：另有电，前五十字加计，以后减廿。晓峰。&rdo;

这是临时设计的一种密码，前面五十字，照明码加二十，后面照码减二十，这是很简单的办法，仓卒之间瞒人耳目之计，要破还是很容易，但到得破了这个密码，已经事过境迁，秘密传递信息的功用已经达到了。倒是&ldo;另有电&rdo;三字，很有学问，电报生只以为德馨&ldo;另有电&rdo;，就不会注意胡雪岩的电报，这样导人入歧途，是瞒天过海的一计。

于是胡雪岩关照螺蛳太太，立刻去看莲珠，转请德馨代发密电，同时将他打算第二天专程到江宁去看左宗棠的消息，顺便一提，托他向驻在拱宸桥的水师统带，借一条水火轮拖带坐船。

&ldo;你去了就回来。&rdo;胡雪岩特地叮嘱，&ldo;我等你来收拾行李，&rdo;

接下来，胡雪岩请了专办笔墨的杨师爷来，口述大意，请他即刻草拟致徐用仪的电报稿，又找总管去预备次臼动身的坐船。交代了这些杂务，他开始跟古应春及乌先生商议，如何来倚仗左宗棠这坐靠山，来化险为夷。

&ldo;光是左大人帮忙还不够，要请左大人出面邀出一个人来，一起帮忙，事情就不要紧了。不过，&rdo;古应春皱着眉说：&ldo;只怕左大人不肯向这个人低头。&rdo;

听到这一句，胡雪岩与乌先生都明白了，这个人指的是李鸿章。如果两

江、直隶，南北洋两大臣肯联手来支持胡雪岩，公家存款可以不动，私人存款的大户，都是当朝显宦，看他们两人的面子，亦不好意思逼提，那在胡雪岩就没有什么好为难的了。

&ldo;这是死中求活的一着。&rdo;乌先生说：&ldo;无论如何要请左大人委屈一回。

大先生，这步棋实在要早走。&ldo;

&ldo;说实话！&rdo;胡雪岩懊丧地敲自己的额头，&ldo;前几天脑子里一团乱丝，除了想绷住场面以外，什么念头都不转，到了绷不住的时候，已经精神疲力竭，索性赖倒了，听天由命，啥都不想。说起来，总怪我自己不好。&rdo;

&ldo;亡羊补牢，尚未为晚。&rdo;乌先生说，&ldo;如果决定照这条路子去走，场面还是要绷住，应该切切实实打电报通知各处，无论如何要想法子维持。好比打仗一样，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要守到底。&rdo;

&ldo;说得不错。&rdo;胡雪岩深深点头：&ldo;乌先生就请你来拟个电报稿子。&rdo;

包先生义不容辞，桌上现成的文房四宝，铺纸伸毫，一面想，一面写，写到一半，杨师爷来交卷了。

杨师爷的这个稿子，措词简洁含蓄，但说碍不够透彻，胡雪岩表面上自然连声道好，然后说道：&ldo;请你放在这里，等我想一想还有什么话应该说的。&rdo;

也就是杨师爷刚刚退了出去，螺蛳太太就回来了，带来一个颇令人意外的信息：&ldo;德藩台说，他要来看你。有好些话当面跟你谈……&rdo;

&ldo;你为啥不说，我去看他。&rdo;胡雪岩打断她的话问。

&ldo;我怎么没有说？我说了。德藩台硬说他自己来的好。后来莲珠私下告诉我，你半夜里到藩台衙门，耳目众多，会有人说闲话。&rdo;

听这一说，胡雪岩暗暗心惊，同时也很难过，看样子自己是被监视了，从今以后，一举一动都要留神。

&ldo;德藩台此刻在抽烟，等过足了痛就来。&rdo;螺蛳太太又说：&ldo;密码没有发，不过他说他另有办法，等一下当面谈。&rdo;

&ldo;喔。&rdo;胡雪岩又问：&ldo;我要到南京去的话，你同他说了？&rdo;

&ldo;自然说了，只怕他就是为此，要赶了来看你。&rdo;

&ldo;好！先跟他谈一谈，做事就更加妥当了。&rdo;胡雪岩不避宾客，握着她的冰冷的手，怜惜他说：&ldo;这么多袖笼，你就不肯带一个。&rdo;

螺蛳太大的袖笼总有十几个，紫貂、灰鼠、玄狐，叫得出名堂的珍贵皮裘她都有，搭配着皮袄的种类花式来用，可是在眼前这种情形之下，她哪里还有心思花在服饰上？此时听胡雪岩一说，想起这十来天眠食不安的日子，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赶紧转身避了开去。

&ldo;罗四姐，你慢走。&rdo;胡雪岩问道：&ldo;等德藩台来了，请他在哪里坐？&rdo;

&ldo;在洋客厅好了。那里比较舒服、方便。&rdo;

&ldo;对！叫人把洋炉子生起来。&rdo;

&ldo;晓得了。&rdo;螺蛳太太答应着，下楼去预备接待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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