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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ldo;再要请示。&rdo;马逢时又问：&ldo;验资、查帐以后，是不是封门。&rdo;

&ldo;不是，不是。验资、查帐，如果毫无弊病，责成黄当管事，照旧经营。

各位只要取具管事甘结，承认该典有多少资本，就可以交差了。&ldo;

原来名为查封，其实是查而不封。接下来便由德馨主持抽签，马逢时抽到的，恰好是作为总号的公济典。

其时已在午后未未申初，当天查封，时间已不许可。马逢时领了公事回头，一个人坐着发愣，心里在想典当里又是帐目，又是&ldo;当头&rdo;，帐目则是那笔龙飞凤舞之字，比张旭、怀素的草书还要难识，&ldo;当头&rdo;则包罗万象，无所不有，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如何盘查封存？而况公济典既然是总号，规模一定很大，倘或照顾不过来，查封之际出现了虚冒走漏等等情事，责任非轻。

转念到此，愁眉不展，马太太不免困惑，一早兴冲冲上院，说有差使，看起来今年这个年是可以过得去了。不道一回来是这等神气，岂不可怪？

这一来，少不得动问缘由，马逢时叹口气说：&ldo;派了个从来没有千过的差使，去查封胡财神的公济典。光是查帐验资，典当仍旧照常开门。你想，我连算盘都不会打，这个差使怎么顶得下来。&rdo;

&ldo;马太太的想法不同，&rdo;到浙江来候补，只派过一个解饷的差使，靠当当过日子，朝奉的脸真难看。&ldo;她兴高彩烈他说：&rdo;想不到你会派这个差使，让我也出口气。&ldo;

马逢时破颜一笑，&ldo;真正妇人之见。他说：&rdo;这个差使好处&lso;没有，倒霉有份。&ldo;

&ldo;怎么会倒霉？&rdo;

&ldo;查帐，验资！如果我们动了手脚，将来责任都在我头上，吃不了，兜着走呢！&rdo;

&ldo;我不懂你说的什么？&rdo;马太太想了一下说：&ldo;你何不去请教请教杨大哥？&rdo;

这倒提醒了马逢时。原来这&ldo;杨大哥&rdo;是仁和县礼房的书办，住得不远，马逢时夫妇为人都很随和，并不看轻他的身分，平时&ldo;杨大哥、杨大哥&rdo;叫得很亲热。杨书办受宠若惊，也很照应马逢时，每年学台院试发榜，是他最忙的时候，有些土财主家的子弟中了秀才，请客开贺，总希望来几位有功名的贵客，壮壮门面，于是杨书办就会来通知马逢时，穿上官服，去当贺客，酒足饭饱，主人家还有一个红包，最少也有二两银子。一年象这样的机会总有七、八次，在马逢时也算受惠不浅了。

因此，听了马太太的话，愁颜一展，唤他的儿子去请&ldo;杨伯伯&rdo;。杨书

办这夭正好没有应酬，一请就到，动问何事。

&ldo;我有个差使，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内人有主意，说要请教杨大哥。

&ldo;喔，马大老爷，&rdo;杨书办倒是按规矩来称呼：&ldo;是啥差使？&rdo;

&ldo;查封当铺。&rdo;

杨书办一愣，旋即笑道：&ldo;恭喜，恭喜！马大老爷，你好过个肥年了。&rdo;

此言一出，马逢时的表情，顿时不同，又惊又喜地问：&ldo;杨大哥，你这话怎么说？&rdo;

&ldo;我先请问，是不是查封胡大先生的当铺？&rdo;

&ldo;是阿！&rdo;

&ldo;哪一家？&rdo;

&ldo;公济。&rdo;

&ldo;嘿！那马大老爷，你这个年过得越发肥了。&rdo;

马逢时心里越喜，但也越困感，搔搔头问：&ldo;我，我是看得到，吃不下。&rdo;

&ldo;这话怎么说？&rdo;杨书办立即又是省悟的神情，&ldo;喔，马大老爷，你是说，不晓得怎么样下手，是不是？&rdo;

&ldo;不错。&rdo;马逢时紧接着说：&ldo;要肥大家肥。杨大哥，你是诸葛亮，我是刘先生。&rdo;

&ldo;不敢，不敢！等我想想，有个朋友，一定帮得上忙。&rdo;

&ldo;杨大哥，你这位令友，今天找得找不到？你要知道，明天一早就要动手。&rdo;

杨书办想起一个朋友，便是周少棠。从他的阜康门前&ldo;登台说法&rdo;，为胡雪岩解围以后，名气大为响亮，马逢时也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很乐意向他请教，但怕时间上来不及，因为查纣一事，次日上午便须见诸行动。

&ldo;不要紧，不要紧！&rdo;杨书办看一看天色说：&ldo;这时候去正好，他在大井巷口隆和酒店吃酒。&rdo;

大井巷在城隍山脚下，有口极大的甜水井，井的对面，就是隆和酒店，周少棠每天傍晚在那里喝酒，即令有饭局，也一定先到隆和打个照面，所以这时候去了，即令他不在，也会知道他的行踪。

当下安步当车，走到隆和，其实华灯初上，隆和正在上市。吃&ldo;柜台酒&rdo;

的贩夫走卒，各倚着柜台，人各一碗，悠闲自在，其中识得杨书办的人很不少，纷纷招呼。杨书办一面答应，一面往里走‐‐里面是一座敞厅，摆了十几张方桌，已上了七成座，杨书办站定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周少棠，便拉一个伙计问讯。

&ldo;周先生来过走了。不过，停一停还要来。&rdo;伙计问道：&ldo;你老是等他，还是留话？&rdo;

&ldo;我等他好了。&rdo;

于是挑了一张位在僻处的桌子，两人坐了下来，要了酒慢慢喝着，喝到第三碗酒，周少棠来了。

&ldo;少棠，少棠！&rdo;杨书办起身叫唤，将他拉了过来说道：&ldo;我们等你好半天了。我先来引见，这位是马大老爷，&rdo;

周少棠是很外场的人，对马逢时很客气地敷衍了一阵。等酒到微酣，杨书办方始道明来意，马逢时随即举杯相敬：&ldo;我对当铺一窃不通，接了这个差使，不知道该怎么办？&rdo;他说：&ldo;全要仰仗周先生指点。&rdo;

&ldo;好说，好说。&rdo;周少棠一面应答，一面在肚子里做功夫。他跟公济典

的唐子韶，只是点头之交，但阜康的谢云青，却跟他很熟，最近的过从更密，从谢云青口中，知道了紧邻公济典的好些秘密，这当然也就是唐子韶的秘密。

周少棠很看不起唐子韶，同时因为与胡雪岩是贫贱之交，情分不同，所以对唐子韶在胡雪岩遭遇这样沉重的打击，不想想平日所受的提携，拿出良心来共患难，反而乘人于危，趁火打劫，在公济典中大动手脚，暗中侵吞，大为不平。如今恰有这样一个马逢时可以去查帐的机会，岂可错过。

&ldo;马大老爷，人家都说我周少棠好说大话，做起事来不扎实。所以，查封公济典这件事，我不想多说啥，只有一句话奉告，马大老爷把我这句话想通摸透，包你差使办得漂亮。&rdo;周少棠停了一下说：&ldo;这句话叫做：&rdo;看帐不如看库，验资不如验货&lso;。&ldo;

马逢时一愣，因为周少棠的两句话开场白颇为突兀，有点发牢骚的意味在内，因而嗫嚅着说：&ldo;周先生我们今天是初会，我从没有说过那些话……&rdo;

&ldo;啊，啊，误会了误会了。马大老爷，我不是说你，也不是说杨大哥，不过因为今天正好有人这样子说我，顺便一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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