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请雪公叫令侄开个履历给我。&rdo;嵇鹤龄又说:&ldo;我跟雪岩商量好了,预备用裘丰言。雪公看如何?&rdo;
这是嵇鹤龄的子腕,有意表示恭敬亲切,当然,王有龄即使不赞成,因为有胡雪岩的意思在内,也不会反对,而况事不干已,且对裘丰言的印象不坏,所以他连连点头:&ldo;很好,很好!&rdo;
&ldo;再有,&rdo;胡雪岩接着说,&ldo;到松江去接洋枪,我想请老裘顺便去跑一趟,请雪公再弄件公事。&rdo;
&ldo;公文方便。不过&lso;酒糊涂&rso;办这种事,会不会出纰漏?&rdo;王有龄说,&ldo;我看最好叫你那个姓陈的后生跟了他去,这个人年纪虽轻,人倒能干。&rdo;
&ldo;既然寻公看他能干,不妨在猢州给他一个什么差使。&rdo;胡雪岩毫不思索他说了这一句,想想又不对,赶紧再接一句:&ldo;当然是挂名差使。&rdo;
&ldo;挂名差使又何必?&rdo;
&ldo;有个道理。&rdo;胡雪岩说,&ldo;陈世龙年底要成亲了。有个差使,便算衣冠中人,男女两家的场面上都好看些。&rdo;
&ldo;这可以!&rdo;王有龄随口答道,&ldo;女家是哪一家?&rdo;
&ldo;新娘子就是阿珠。&rdo;
&ldo;咦!&rdo;王有龄和嵇鹤龄不约而同的面现诧异之色,而且都非常困惑,不知这话怎么问下去?
也不需他们动问,胡雪岩自己把那段移植蓬门清卉的经过,讲了一遍。
王有龄和嵇鹤龄自然都极注意的在听,但两人的反应不同,王有龄是替他惋惜,嵇鹤龄则颇为赞成,说胡雪岩这件&ldo;快举&rdo;,大有唐人侠义之风。
十六当天回家,胡雪岩叫阿福把住在附近客栈里的陈世龙去找了来,他是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到松江接枪,已经用不着他了。眼前在杭州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先回湖州一趟,去见一见&ldo;丈母娘&rdo;。
&ldo;不必!&rdo;陈世龙说,&ldo;接枪的事情,也很麻烦,我跟了裘老爷去好了。&rdo;
&ldo;为什么呢?&rdo;胡雪岩倒有些诧异,心想这是求之不得的&ldo;美差&rdo;,陈世龙不该不领情。
他何尝不领情,心里也巴不得去看一看小别数日,便如数年的阿珠,只是为了感恩图报,自愿出力。而这话他又不愿说,觉得说了便没意思了,因而沉默不答。
胡雪岩是察言观色,只需稍力用点心,便可以看透他的腑肺,心里暗暗欣慰,也不说破,只这样告诉他:&ldo;叫你去看丈母娘是&lso;顺带公文一角&rso;,湖州我一时去不了,有好些事,要你替我去办。你不必到松江去了!&rdo;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长辈的口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陈世龙只好点点头。
&ldo;第一件,你跟你郁四叔去说,如果有多余的头寸,我要用,请他汇到阜康来,期限最好长一点,利息我特别加厚。第二件……&rdo;
说到第二件,他沉吟了,意思是想把黄仪调开,但丝行才开始做,总得把这一&ldo;季&rdo;做出个起落来,净赚多少,该分多少花红,有个实实惠惠的交代,则宾主尽欢而散,才是正办。照目前这样子,仿佛有些过河拆桥,传出去于自己的名声有损。
&ldo;世龙,&rdo;他问:&ldo;你看黄仪这个人怎么样?&rdo;
&ldo;本事是有的,不大合得来群。&rdo;陈世龙直抒观感。
&ldo;对!你说到了他的短处。&rdo;胡雪岩说,&ldo;你丈人自己说过,&lso;吃不住他&rso;,我要想个办法,把他调开,不过目前还不到时候,你跟你丈人说,好歹先敷衍敷衍他,到明年我自有妥当办法。&rdo;
&ldo;我晓得了。&rdo;陈世龙又说,&ldo;郁四叔那里,最好请胡先生写封信。&rdo;
&ldo;信我是要写的,还有东西带去。啊!&rdo;胡雪岩突然喊了起来,&ldo;我倒想起来了,老黄文墨很不错,我想请他来帮忙,专门替我写写信,你倒探探他的口气看!送他的酬劳,一定够他用,你看他的意思如何?写信来告诉我。&rdo;
&ldo;这倒也不错。老黄这个人也只有胡先生能收服,他做事最好自己做自己的,不跟人联手,一定做得好。&rdo;
这样商量定了,陈世龙便整整忙了两天,把胡雪岩要带到湖州送人的土仪什物,以及他自己&ldo;孝敬&rdo;丈人丈母娘的衣料与食物,向阿珠献殷勤的胭脂花粉,一起采办齐全,再下一天就下了航船,直放湖州。
一上岸先到大经丝行,迎面就遇见阿珠的娘,心里没有预备,顿时搞得手足无措。首先称呼就为难,自然不能再叫&ldo;张太太&rdo;,但又老不出面皮喊声,&ldo;娘!&rdo;
阿珠的娘,却是又惊又喜,&ldo;你怎么回来了?&rdo;她说,&ldo;来,先坐了再说,你丈人也在里头。&rdo;说着,她自己先转身走了进去。
陈世龙定定神,心里在想,看这样子,丈母娘对自己是中意的,他唯一的顾虑,是怕阿珠的娘,觉得受胡雪岩的好处太多,不一定以这头亲事为然,或者口中不说,心里起了个疙瘩。现在,这个疑虑似乎是多余的了。
由店堂绕过屏风,走人第二进就是客帚,这时不是收丝的季节,空荡荡地一个客人都没有,但旁边厢房却有人,是黄仪,在窗子里望见了便喊:&ldo;啊呀,新贵人上门了!&rdo;一路喊,一路抢了出来,笑脸迎人。
陈世龙有些发窘,站定了脚招呼一声:&ldo;黄先生,你好!&rdo;
&ldo;你发福了!&rdo;黄仪歪着头,从上到下把陈世龙端详了一遍,&ldo;上海住了几个月,样子变过了!&rdo;
这一说引起了阿珠的娘的注意,也是退后两步,直盯着陈世龙看。夷场上的衣饰总要漂亮些,又是&ldo;丈母娘看女婿&rdo;,所以她脸上的笑意越堆越浓,这样就更要惹得黄仪开玩笑。
&ldo;张太太,&rdo;他笑着说,&ldo;回去慢慢看!新贵人脸嫩,看得他不好意思了。&rdo;
&ldo;晓得他脸嫩,你就少说一两句!&rdo;阿珠的娘已经在卫护女婿,这样笑着说,&ldo;都到里头来坐!&rdo;
&ldo;对!&rdo;黄仪兴味盎然地,&ldo;我到里头来看你们&lso;见礼&rso;。&rdo;
阿珠的娘心里一动,立刻有了个主意,她是体恤女婿,看陈世龙有点发窘,心里便想,&ldo;毛脚女婿&rdo;第一次上门,总要有个媒人,或者男女两家都熟悉的亲友陪着,彼此才不致尴尬。现在陈世龙象个&ldo;没脚蟹&rdo;似地,要请黄仪来帮忙,媒人照规矩是两位,有了一个胡雪岩,另一个不是现成在眼前?
于是她说:&ldo;黄先生,我们女家的大媒是胡先生,男家的大媒老爷,拜托了你好不好?&rdo;
&ldo;怎么不好?现成的媒人,求之不得。&rdo;
陈世龙也听出丈母娘意存体恤,这样安排,再好不过,便向黄仪拱手作揖:&ldo;黄先生,我重重拜托!&rdo;
&ldo;好说,好说!&rdo;黄仪很高兴地,&ldo;那么,张太太,我要叫你亲家太太了!&rdo;
就这样说笑着,一起进了胡雪岩以前所住的那个院子,老张闻声迎了出来,也有意外的惊喜,陈世龙喊一声:&ldo;爹!&rdo;有了爹自然有娘,黄仪以媒人的身份,从中牵引,陈世龙便又替老张夫妇磕了头,正式见过礼,改了口,把阿珠的娘笑得合不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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