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自然明白,七姑奶奶也认为芙蓉跟着到了苏州,阿巧姐一见,当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这是个极好的挡箭牌。于是悄悄劝尤五嫂,不必强留。
至于芙蓉,听说有此关系,随即也改了主意,愿意跟七姑奶奶作伴到苏州。
于是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下船,一行四众,胡雪岩和两位堂客之外,另外带了个后生,名叫阿土,他曾奉了尤五的命令,到苏州去送过俞三婆婆的寿礼,所以带着他做&ldo;向导&rdo;。
到了苏州可热闹了,在金阊栈的,有原来住在那里的周一鸣,随后来的裘丰言,还有跟了来&ldo;轧闹猛&rdo;的刘不才,分住了两座院落,却都集中在胡雪岩那里,听他发号施令。
&ldo;七姐!你带着阿土是第一拨,见着三婆婆,先替我们问好,再说要去拜访她。如果她问:为什么不跟着你去?你就说怕她嫌我们冒昧不见。然后问她,明天一早去见她,行不行?她若是允了,你就派阿土回来通知。&rdo;
&ldo;我晓得了。小爷叔,&rdo;七姑奶奶问道,&ldo;三婆婆一定会问,为啥要去看她,我怎么说?&rdo;
&ldo;你只说我们寻俞老寻不着,只好来见三婆婆,她若问起寻俞老又是何事?你只说不晓得,不过决无恶意。&rdo;
&ldo;好的,我懂了。&rdo;七姑奶奶说完,立刻带着阿土离去。
&ldo;老周!你即刻上观前去一趟,替我办一身七品服色!从上到下,全套
都要。&ldo;
&ldo;啊呀!&rdo;裘丰言说,&ldo;我也没有带袍褂来。&rdo;
&ldo;那容易,一共办两身。&rdo;等周一鸣一起,胡雪岩对刘不才说,&ldo;三爷,如今是你的差使了!你身上多带些钱,进城到花家柳巷去走走,挑个最好的地方&lso;开盘子&rso;,要做阔客!&rdo;
&ldo;你倒好!&rdo;芙蓉先就埋怨了,&ldo;一到就不叫三叔干好事。&rdo;
&ldo;好事坏事,不去说它!&rdo;刘不才问道,&ldo;这是为了啥?你说了,我心里好有个数。&rdo;
&ldo;是为了过几天好请客。&rdo;胡雪岩说:&ldo;听说俞武成是个&lso;老白相&rso;,嫖赌吃着,式式精通,等他一来,我就把他交给你了!&rdo;
&ldo;这一说,倒是我来对了!你放心,你放心,等他一来,归我招呼,包管他服服帖帖!&rdo;说完,刘不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调兵遣将已毕,胡雪岩笑着对芙蓉和裘丰言说:&ldo;今天没有事了,我们到哪里去逛逛?&rdo;
&ldo;算了,算了!&rdo;裘丰言说,&ldo;等事情办妥了,再去逛也不迟。&rdo;
&ldo;咦!&rdo;胡雪岩问道:&ldo;你一向是天塌下来都不担心的人,这回怎么放不下心来?&rdo;
&ldo;彼一时也,此一时也!&rdo;裘丰言说,&ldo;这件事,我通前彻后想过了,不全是江湖道上的事,有长毛夹在里头,只怕俞老身不由己!&rdo;
这一说,胡雪岩矍然而起,&ldo;你的话对,不可不妨!&rdo;他想了想又说,&ldo;事不宜迟,赶快给松江写封信回去。老裘,你来动笔!&rdo;
这是裘丰言责无旁贷的事,一面亲自搬出文房四宝来,一面问胡雪岩,这封信如何写法?
信中拜托老太爷,等俞武成到了松江,务必设法探明跟赖汉英那方面订下了怎样的约定,原来的计划是如何动手?还有最要紧的一层,俞武成是不是自己在赖汉英的挟制胁迫之下,有身不由主的模样?
刚把信写完,阿土已经回到客栈,跑得气喘吁吁地说:&ldo;七姑奶奶叫我赶紧回来通知,三婆婆的孙子,马上要来拜会,他是个&lso;总爷&rso;。&rdo;
绿营武官中有&lso;千总&ldo;、&rdo;把总&ldo;的名目,是低级武官,所以老百姓见了绿营兵丁,都尊称一声&rdo;总爷&ldo;。胡雪岩觉得这不值得重视,倒是三婆婆有此礼遇的表示,自然是肯接见了,值得高兴。
&ldo;好的,我知道了。&rdo;他想了一想,认为阿土在苏州已无用处,正好派他回去送信,&ldo;阿土,我烦你立刻回松江,拿这封信送给老太爷。你跟老太爷说,信中所谈的事,一有结果,立刻给我回信。就劳驾你再辛苦一趟。&rdo;
说着,又喊芙蓉,取出十两银子送他做盘缠。
就这时,只见金阊栈的伙计引进一名武官来,后面还跟着四名马弁。一看这气派,不象&ldo;总爷&rdo;、胡雪岩眼尖,赶紧向裘丰言说道:&ldo;是个水晶顶子。&rdo;
顶戴用水晶,是五品官员,裘丰言失声说道:&ldo;啊!是守备。糟了,便衣接见,似乎失礼。&rdo;
失礼也无可补救了,只见伙计已经高举名帖,拉长了声音唱道:&ldo;俞老爷拜!&rdo;
裘丰言比较熟于官场仪注,拉一拉胡雪岩,掀开门帘,踱着方步,迎到外屋,只见&ldo;俞老爷&rdo;带着马弁站在门外,便闪开了视线,从伙计手里接过
名帖来看,上面写的是:&ldo;侍晚俞少武顿首拜。&rdo;不用说,是俞武成的儿子。
&ldo;不敢当,不敢当!请你替我们挡俞老爷的驾,身在客边,未带公服,不敢亵慢!&rdo;
伙计还未接话,俞少武已经跨了进来,两手一挥,将马蹄袖放了下来,接着便请了个安。虽说武职官儿品级不值钱,到底受之有愧,所以胡雪岩和裘丰言都觉得相当尴尬。
幸好,俞少武不叙官阶叙世谊,站起来口称:&ldo;两位老世叔!&rdo;他说,&ldo;家祖母特意命少武来请安。家祖母的意思,不敢劳动两位老世叔光降,有什么吩咐,告诉少武就是了。&rdo;
&ldo;是,是!&rdo;裘丰言拱手答道:&ldo;世兄,诸先坐了叙说。敝姓裘,这位是雪岩兄!&rdo;
彼此重薪又见了礼,坐定攀谈,裘丰言有一番官场中请教&ldo;功名&rdo;的话头,这才知道,俞少武是一名武进士,授职守备,派在两江&ldo;督标&rdo;当差。
督标中军知道他是漕帮子弟,又见他仪容出众,言语灵便,特为报请总督,行文兵部,将他补了一名&ldo;提塘官&rdo;,专驻京城,接理两江总督衙门的奏折呈递事宜。最近是请假回籍省亲,还有个把月的勾留。
&ldo;原来世兄是科甲出身!真正失敬之至。&rdo;裘丰言翘一翘大拇指,&ldo;英雄出少年。如今亦正是英雄的时势,前程如锦,可喜可贺。&rdo;
等到寒暄告一段落,俞少武重申来意,请示有何吩咐!这是谈到了正经上头,裘丰言使个眼色,让胡雪岩回答。
&ldo;有件事,要请教令尊。只为令尊行踪不定,特意来求三婆婆。&rdo;胡雪岩说:&ldo;未尽道理,不便启齿,我想烦世兄回去禀告令诅母,我跟裘兄准定明天一早,登堂拜谒,务必请三婆婆容我们晚辈,有个申诉的机会。&rdo;
&ldo;实在不敢当。&rdo;俞少武站起身来答道:&ldo;家祖母说,现在住在苏州,亦是寄人篱下,只怕接待简慢,不敢劳驾,有话还是请这时候吩咐。&rdo;
&ldo;这是三婆婆体恤我们晚辈,做晚辈的自己要知道敬老尊贤。&rdo;胡雪岩又说,&ldo;我跟松江尤五哥如同亲弟兄一样,他不当我&lso;门槛&rso;外头的人看待,说起来等于一家人,我们岂有不去给三婆婆请安的道理?准定这样,明天一早到府上。虽有话要申诉,决不会让老人家操心为难,请放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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