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福记&rdo;就是&ldo;猪八戒&rdo;的户头,他的名字叫朱福年。一接到同兴的通知,深为诧异,因此等古应春去拜访他时;首先但提到这件事,&ldo;老兄,&rdo;
他问,&ldo;我们并无银钱上落,你怎么存了五千银子在我户头里?&rdo;
&ldo;这是胡先生的一点意思。&rdo;古应春答道:&ldo;胡先生说,平常麻烦你的地方很多,早想有所表示,现在丝上赚了一笔,当然要送红利。&rdo;
&ldo;不敢当,不敢当。&rdo;朱福年忽然装得忧形于色地,&ldo;应春兄,你是刚回上海?&rdo;
&ldo;是的。&rdo;
&ldo;那么,怡和洋行的吉大班你碰过头没有?&rdo;
&ldo;碰过头了。&rdo;我就是为这件事,来向你老兄讨教的。吉伯特说欧洲的丝价跌了,要杀我们的价。你看,该怎么办?&ldo;
&ldo;这……我正也为这一层在伤脑筋。洋人坏得很,我们要齐了心对付他。
他要杀价,我们就不卖。&ldo;
&ldo;你这里实力充足,搁一搁不要紧,我们是小本钱,搁不起。&rdo;
&ldo;好说,好说。&rdo;朱福年试探着问,&ldo;应春兄,你那里的货色,是不是急于想脱手?&rdo;
古应春点点头,面色凝重而诚恳,&ldo;实不相瞒,&rdo;他说,&ldo;这票丝生意,如果先没有成议,各处的款子都还可以缀一缓,因为十拿九稳了,所以都许了人家最近料理清楚。想不到煮熟了的鸭子又飞掉,只好请老兄帮忙,让我们过一过关。&rdo;
&ldo;不敢当,只怕我力量有限,作不得主……&rdo;
&ldo;当然不会让老兄为难,&rdo;古应春抢在前面说,&ldo;跟洋人做生意,不是这一回,再困难也不能走绝路。老兄也是内行,晓得洋人的厉害,所以我们这票丝,跌价卖给洋人,无论如何不肯。我跟吉伯特已经说过了,不管向哪个中国人买丝,都非照原议的价钱不可。只要大家齐心,不怕洋人不就范。
我想这样,便宜不落外方,我们少赚几个,老兄帮了我们的忙,总也要有点好处。&ldo;
接着古应春便说了办法,拿他们的丝卖给朱福年,照吉伯特的原价打个九五折,换句话说是,给朱福年五厘的好处,算起来有一万六千银子。
古应春的神态,看来恳切,其实是安排下一个陷阱,如果朱福年知趣,收下那五千银子的&ldo;红包&rdo;,高抬贵手,仍旧照原议,让古应春代表同业跟吉伯特去打交道,订约成交,利益均沾,则万事全休。无奈此人利令智昏,一只手如意,一只手算盘,心里在想,一转手之间,有一万多银子好赚,而且归自己出面订约,马上就变成同业的头脑,这样名利双收的机会,岂可错过?&ldo;
只是心花虽已怒放,表面还不能不做作一番,&ldo;应春兄,只要我力量够得上,无有不效劳的。不过,我是依人作嫁,这件事做是可以做,照规矩总碍先跟东家说一声。歇个三、四天,给你回音好不好?&rdo;
这两句托词,早在胡雪岩意料之中,古应春心里好笑,一1165只脚已经被拉住了,他还在鼓里!当时答道:&ldo;是的。规矩应该如此,不过总要拜托老兄格外上紧。&rdo;
&ldo;我晓得,我晓得,最多四天工夫,一定有确实回信。&rdo;朱福年又说:&ldo;那五千银子,决不敢领,请你带了回去。&rdo;接着便拿钥匙要开外国银箱取银票。
&ldo;不!&rdo;古应春将他那只拿钥匙的手按住,放低了声音说:&ldo;老兄,我们迟早要付的,四天以后有了确实回信,我再把余数补足。&rdo;
&ldo;嗯,嗯!&rdo;朱福年还不大懂他的话。
&ldo;老兄,&rdo;古应春的声音放得更低,&ldo;这笔生意,怎么样一个折扣、怎么样出帐,完全听你老兄的。如果是照原价出让,我们再补一万一千银子到福记。&rdo;
这是叫朱福年作弊,意思是他大可跟庞二去说,为了帮胡雪岩的忙,照吉伯特的原价,先行垫付,帐上十足照给,暗中收下一万六千银子的回扣,这也是做法之一。朱福年一时无从决定,当然是先保留着这条路,所以点点头说:&ldo;那也好!我们到时候再结帐。&rdo;
于是欢然辞别。回到裕记丝栈,古应春找着尤五,不曾开口,先就得意
大笑。
由于古应春一到上海就忙着跟洋人与&ldo;猪八戒&rdo;打交道,匆匆一晤,尤五只知道胡雪岩已授以&ldo;锦囊妙计&rdo;,却不知其详,所以这时看他得意大笑,虽觉欣慰,更多困惑,急于要问个明白。
古应春说了经过,他还是不明白,&ldo;这里头有啥&lso;窍槛,?我倒不懂,&rdo;
尤五问道,&ldo;四天以后,照你的价钱卖给猪八戒,无非白白让他得一万六千银子的好处,外带捧他做个&lso;老大,。&rdo;
&ldo;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等我修起一封书信来,刘三爷一到,直投雪得,那时候就要叫&lso;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rso;了!&rdo;
&ldo;啊,啊!&rdo;尤五被点醒了,却还不曾点透,&ldo;庞二是大少爷脾气,要面子的,跟小爷叔的交情也够。不过……&rdo;他说,&ldo;照我来说,猪八戒帮东家赚钱,他也不能说他错。&rdo;
&ldo;不然!&rdo;古应春问道:&ldo;五哥,你算是朱福年,设身处地想一想,他有几个做法?&rdo;
尤五想了一会答道:&ldo;他有三个做法,一个是自己&lso;做小货&rso;,赚钱归自己,蚀本归东家。帮人做伙计,这是最犯忌的事。第二,他照你教他的办法,跟庞二说是帮我们的忙,十足垫付,暗地里收了个九五回扣,这也是开花帐,对不起东家的事。但是,他如果老老实实,替庞二打九五折收我们的货,赚进一万六千银子归入公帐,那就一点不错了。&rdo;
&ldo;说得不错,可惜还有一样把柄在我们手里。&rdo;古应春将同兴钱庄所掣的那张收据一扬。
&ldo;这……&rdo;尤五疑惑地,&ldo;这也好算是把柄?&rdo;
&ldo;怎么不是把柄?就看话怎么说!&rdo;古应春得意洋洋地,&ldo;不说他借东家的势力敲竹杠,只说他吃里扒外,如果不是送了五千银子,我们的丝卖不到这个价钱!&rdo;
&ldo;我懂了,我懂了。&rdo;尤五恍然大悟,&ldo;意思是说,吉伯特要打八五折,我们跟猪八戒串通好,提高到九五折?&rdo;
&ldo;对!不然我们为什么要送他五千银子?银子多得发霉了是不是?&rdo;
&ldo;这咬他一口,倒也厉害。不过,他要退了回来呢?岂不是嫌疑洗刷干净了?&rdo;
&ldo;怎么洗刷得干净?他要今天硬不肯收那五千银子,而且自己先跟他东家说明白:人家送我五千银子,我不要!那才算他硬气,这一步错过,嫌疑洗刷不干净了。&rdo;
尤五想一想,果然!&ldo;小爷叔想条把计策,也蛮毒的。&rdo;他笑说道,&ldo;当然,只怪猪八戒心大狠,这五千银子本来是&lso;人参果&rso;,现在变成蜜糖裹的砒霜,看它啥时候发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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