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方便,所以在新辟的二马路上,造了一所极精致的住宅,一家三口‐‐七姑奶奶生了个儿子,倒用了上十口的下人。
他们师弟的感情一向深厚,自然先谈些旅途情况之类的闲话,说不到几话,听得七姑奶奶的声音,接着便出现在他们面前,浓妆艳抹,一张银盆大脸,白的格外白,红的格外红,加以首饰炫耀,更令人不可逼视。
&ldo;师娘要出门?&rdo;萧家骥站起身来招呼。
&ldo;是啊,有两个远道来的亲戚,去见见上海的市面。逛逛洋行兜兜风……&rdo;
&ldo;这么冷的天去兜风?&rdo;古应春打断她的话笑道:&ldo;你在发疯!&rdo;
古应春就爱捉他妻子话中的漏洞,七姑奶奶听惯了不理他,只管自己往下说:&ldo;中午请客人吃番菜,下午去看西洋马戏。晚上还没有定,要不要在一起吃饭?&rdo;
&ldo;不必了!晚上回家吃饭。这两天蟹好,我去弄一篓蟹来。&rdo;
&ldo;对!&rdo;七姑奶奶大为高兴,&ldo;今年还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蟹。&rdo;接着又叹口气,&ldo;遭劫!兵荒马乱,蟹的来路都断了。这个年头,做人真没味道。&rdo;
&ldo;好了,好了,不要不知足了!&rdo;古应春说,&ldo;你住在夷场上,不忧穿、不优吃,还说做人没有味道,那么陷在长毛那里的人呢?&rdo;
&ldo;就为的有人陷在长毛那里,消息不通,生死不明,叫人牵肠挂肚,所以说做人没有味道。&rdo;说着,便是满脸不欢。
&ldo;顾不得那么多了。&rdo;古应春用劝慰的语气说:&ldo;你们去逛逛散散心,晚上回来吃蟹。&rdo;
七姑奶奶没有再说什么,低着头走了。
古应春亦不免黯然,&ldo;局势很坏。&rdo;他摇摇头,&ldo;杭州只怕就在这几天完蛋。&rdo;
&ldo;胡先生呢?&rdo;萧家骥问道,&ldo;不晓得在杭州怎么样?&rdo;
&ldo;没有信来。&rdo;古应春忽然流下两滴眼泪,&ldo;这么一个好朋友,眼看他失陷在里面,也不晓得将来还有没有见面的日子?这两天晚上跟你师娘谈起来,都是一整夜睡不着觉。&rdo;
&ldo;吉人天相!&rdo;萧家骥劝慰他说,&ldo;我看胡先生,不管他的相貌、性情、行为,都不象是遭劫的人。再说,以胡先生的眼光、心思,又哪里会坐困愁城,束手无策?&rdo;
这几句话很有用,古应春想了好一会,点点头说:&ldo;我也怎么样都看不出他是短命相。&rdo;
在古家吃了饭,师弟二人,同车而出,古应春将他送到了船公司,自己便到他的做地产的号子里,派&ldo;出店老司务&rdo;去买蟹,特为关照:只要好,价钱不论。
有这一句话,事情就好办了。那老司务也很能干,到内河码头上等着,等到一只嘉兴来的船,载来十几篓蟹,眼明手快,先把住一篓好的下放手,然后再谈价钱。
&ldo;五钱银子一个,大小不论,这一篓三十二个,格外克己,算十五两银子。&rdo;
&ldo;十五两银子,还说克己?&rdo;
&ldo;要就要,不要拉倒。你要晓得,蟹在嘉兴不贵,这一路到上海,是拿性命换来的,难道不值五钱银子一个?&rdo;说着,货主就要来夺回他的货色。
老司务哪里肯放,但是也不能照数付价,摸出十二两现银,塞到货主手里,此人不肯接,软磨硬吵,十四两银子成交。
将蟹送到古家,七姑奶奶刚好回家,拿蟹来看,只见金毛紫背,壮硕非凡,取来放在光滑如镜的福建漆圆桌上,八足挺立,到处横行。那老司务看着,不由得就咽唾沫。
七姑奶奶本性厚道,也会做人,当时便对老司务说,&ldo;买得多了,你拿几个带到号子里,跟同事分着尝尝。&rdo;说着便从篓子里拎了一串出来,恰好五尖五团,整整十个,就手递了过去。
老司务却不肯要,无奈七姑奶奶执意要大家分尝,只好带了回去。然后亲自下厨,指挥厨子用紫苏蒸蟹,接着又开箱子找出一套银餐具,小钳子、小钉锤,做得极其玲玫可爱。
正在吃得热闹的当儿,只见人影幢幢,有人声,也有脚步声。七姑奶奶天不怕、地下怕,就怕见这种情形,一下子吓得手足发软、脸色苍白,因为她家在她六岁的时候,遭过一阵火灾,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快三十年了,印象不消,余悸犹在。
&ldo;不要这样子,&rdo;她又气又急地喊,&ldo;你们在乱什么?&rdo;
一句话没有完,只见男仆扶进一个人来,七姑奶奶越发惊心,但总算还好,一眼瞥见古应春是好好的。他抢上几步,亲手揭开门帘,不断地喊,&ldo;扶好,扶好!&rdo;又抽空向里说了句,自是对七姑奶奶而发:&ldo;快叫人搬一张藤靠椅来!&rdo;
惊魂初定的七姑奶奶问道:&ldo;谁啊?&rdo;
不知从哪里闪出来一个萧家骥,接口说道:&ldo;胡先生!&rdo;
&ldo;哪个胡先生?&rdo;
&ldo;还有哪个?小爷叔!&rdo;
七姑奶奶一听心就酸了,急急往门口迎了出去,正好男仆扶着胡雪岩到门口,灯光映照,哪里还认得出来?
&ldo;是小爷叔?&rdo;
&ldo;七姐!&rdo;满脸于思、憔悴异常的胡雪岩勉强笑了笑,露出一嘴森森的白牙,&ldo;是我。&rdo;
&ldo;真的小爷叔?&rdo;七姑奶奶双泪交流,&ldo;怎么弄成这个样子?&rdo;
&ldo;这时候哪里有工夫说话?&rdo;古应春不耐烦地催促:&ldo;还不快搬藤椅来?&rdo;
七姑奶奶赶紧回身指挥丫头,搬来一张藤椅,铺上褥子,男仆们七手八脚地将胡雪岩扶着躺下,她这时才发觉,胡雪岩一条腿受伤了。
&ldo;快请医生来!拿姜汤!&rdo;古应春一叠连声地吩咐:&ldo;熬粥!&rdo;
事出突兀,七姑奶奶乱了枪法,倒是萧家骇比较镇静:&ldo;师父,你让胡先生先坐定了再说。&rdo;
胡雪岩那边坐定下来,已有丫头端来一碗红枣姜汤,他一面喝,一面喘气,手在发抖,腿在抽筋,那副样子看在七姑奶奶眼里,视线立刻就模糊了。
&ldo;这是虚极了!&rdo;古应春对他妻子说,&ldo;这时候还不能多吃东西,你把那支老山人参拿出来。&rdo;
这是因为胡雪岩已经两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坐只小船一路逃出来,由于身上带着公事,不敢露面,昼伏夜行穿过一个接一个的太平军防区,沿途也不容易弄到食料,就算有,也不能尽情饱餐,因为肠胃太弱,骤饱之下,
无法消化。相传每年冬天开施粥厂,头一天总有几个穷汉因为过于贪吃而胀死,七姑奶奶也懂这个道理,急急去取了那支出自大内、珍藏已久的吉林老山人参来,让胡雪岩嚼咽而食,扶保元气。
&ldo;小爷叔,&rdo;七姑奶奶望着他那条受伤的腿说:&ldo;我看看你的伤口。&rdo;
说着,就要伸手去捧他的脚。胡雪岩急忙往里一缩。伤是在嘉兴附近为太平军盘问时,一句话不对劲被砍了一刀,无医无药,在荒郊野庙胡乱找了些香灰掩敷,从小褂子上撕了些布条扎紧,如今正在溃烂,血污淋漓,肮脏不堪,所以胡雪岩不愿让她沾手,&ldo;七姐,你不要动它。&rdo;胡雪岩说一句便喘气,停了一下又说了两个字:&ldo;我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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