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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第1页）

&ldo;接着又看被面、看枕头，七姑奶奶自己笑自己，说是&rdo;倒象看嫁妆&ldo;。

惹得婢仆们都笑了。

&ldo;饿了！&rdo;胡雪岩问：&ldo;七姐，快开饭了吧？&rdo;

&ldo;都预备好了，马上就开。&rdo;

席面仍旧象前一天一样。菜是古应春特为找了个广东厨子来做的，既好又别致，罗四姐不但大快朵颐，而且大开眼界，有道菜是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摆在一个双鱼形的瓷盘中，盘子也很特别，一边白，一边黄，这就不仅罗四姐，连胡雪岩都是见所未见。

&ldo;这叫&lso;金银鱼&rso;，&rdo;古应春说，&ldo;进贡的。&rdo;

胡雪岩大为诧异，&ldo;哪个进贡？&rdo;他问，&ldo;鱼做好了，送到宫里，不坏也不好吃了。&rdo;

&ldo;自然是到宫里，现做现吃。&rdo;古应春说，&ldo;问到是什么人进贡，小爷叔只怕猜不到，是山东曲阜衍圣公进贡的。&rdo;

&ldo;啊！&rdo;胡雪岩想起来了，&ldo;我听说衍圣公府上，请第一等的贵客，菜叫&lso;府菜&rso;，莫非就是这种菜？&rdo;

&ldo;一点不错。府菜一共有一百三十六样，菜好不奇稀，奇的是每样菜都用特制的盘碗来盛。餐具也分好几种，有金、有银、有锡、有瓷，少一样，整桌台面都没用了，所以衍圣公府上请贵客，专有个老成可靠的老家人管餐具。&rdo;

&ldo;那么进贡呢？当然是用金台面？&rdo;

&ldo;这是一定的。&rdo;古应春又说：&ldo;宫里有喜庆大典，象同治皇帝大婚，慈禧太后四十岁整生日，衍圣公都要进京去道喜、厨子、餐具、珍贵的材料都带了去。须先请旨，预备哪一天享用府菜，到时候做好送进宫，有的菜是到宫里现做，这要先跟总管太监去商量，当然也要送门包。好在衍圣公府上产业多，不在乎。&rdo;

胡雪岩听了大为向往，&ldo;应春，&rdo;他问：&ldo;你今天这个厨子，是衍圣公府出身？&rdo;

&ldo;不是，他是广东人，不过，他的爷爷倒是衍圣公府出身。这里面有段曲折，谈起来蛮有趣的。&rdo;说着，他徐徐举杯，没有下文。

&ldo;喔，&rdo;七姑奶奶性急，&ldo;有趣就快说，不要卖关子！&rdo;

&ldo;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有点记不太清楚了，等我好好想一想。&rdo;

&ldo;慢慢想。&rdo;罗四姐挟了块鱼敬他，&ldo;讲故事要有头才好听。&rdo;

&ldo;好！先说开头，乾隆未年……&rdo;

乾隆来年，毕秋帆当山东巡抚。阮元少年得意，翰林当了没有几年，遇到&ldo;翰詹大考&rdo;，题目是乾隆亲自出的，&ldo;试帖诗&rdo;的诗题是&ldo;眼镜&rdo;。这个题目很难，因为眼镜是明朝未年方由西洋传入中土，所以古人诗文中，没有这个典故，而且限韵&ldo;他&rdo;字，是个险韵，难上加难，应考的无不愁眉苦脸。

考试结果，阮元原为一等第二名，乾隆拔置为第一，说他的赋做得好，其实是诗做得好，内中有一联：&ldo;四目何此，重瞳不用他&rdo;，为乾隆激赏，原来乾隆得天独厚，过了八十岁还是耳聪目明，不戴眼镜，平时常向臣下自诩。因此，阮元用舜的典故&ldo;四目&rdo;、&ldo;重瞳&rdo;来恭维他，意思是说他看人

看事，非常清楚，根本用不着借助于眼镜。

大考第一，向来是&ldo;连升三级&rdo;，阮元一下子由编修升为詹事府少詹，不久就放了山东学政，年纪不到三十，继弦未娶。毕秋帆便向阮元迎养在山东的&ldo;阮老太爷&rdo;说：&ldo;小女可配衍圣公，请老伯做媒，衍圣公的胞姐可配令郎，我做媒。&rdo;阮元就此成了孔家的女婚。

衍圣公府上的饮撰，是非常讲究的，因为孔子&ldo;食不厌精&rdo;，原有传统。

因此，随孔小姐陪嫁过来的，有四名厨子，其中有一个姓何，他的孙子，就是古应春这天邀来的何厨。

&ldo;那么，怎么会是广东人呢？&rdo;胡雪岩问。

&ldo;阮元后来当两广总督，有名的肥缺，经常宴客，菜虽不如府菜，但已经远非市面上所及。不过不能用&lso;府菜&rso;的名目，有人便叫它&lso;满汉全席&rso;。

总督衙门的厨子，常常为人借了去做菜，这何厨的爷爷，因此落籍，成为广东人。&ldo;

正谈到这里，鱼翅上桌，只见何厨头戴红缨帽，列席前来请安。这是上头菜的规矩，主客照例要犒赏，胡雪岩出手豪阔，随手拈了张银票，便是一百两银子。

&ldo;这盘鱼翅，四个人怎么吃得下？&rdo;

罗四姐说，&ldo;我真有点替七姐心痛。&rdo;

鱼翅是用二尺五口径的大银盘盛上来的，十二个人的分量，四个人享用，的确是太多了，七姑奶奶有个计较，&ldo;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rdo;她说：&ldo;留起一半吧！&rdo;

就一半也还是多了些，胡雪岩吃了两小碗，摩腹说道：&ldo;我真饱了。&rdo;

接着又问：&ldo;这何厨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rdo;

&ldo;最近才从广州来。&rdo;古应春答说：&ldo;自己想开馆子，还没有谈拢。&rdo;

&ldo;怎么叫还没有谈拢？&rdo;

&ldo;有人出本钱，要谈条件。&rdo;

&ldo;你倒问问他，肯不肯到我这里来。&rdo;胡雪岩说，&ldo;我现在就少个好厨子。&rdo;

&ldo;好的。等我来问他。&rdo;

吃完饭围坐闲谈，钟打九点，七姑奶奶便催胡雪岩送罗四姐回家。在城开不夜的上海，这时还早得很，选歌征色、纸醉金迷的几处地方，如昼锦里等等&ldo;市面&rdo;还只刚刚开始。不过，胡雪岩与罗四姐心里都明白，这是七姑奶奶故意让他们有接近的机会，所以都未提出异议。

临上轿时，七姑奶奶关照轿夫，将一具两展的大食盒，纳入轿箱，交代罗四姐说：&ldo;我们家人请人吃夜饭有规矩的，接下来要请吃消夜。今天我请你们小爷叔做主人，到你府上去请。食盒里一瓷坛的鱼翅，是先分出来的，不是吃剩的东西。&rdo;

&ldo;谢谢，谢谢，&rdo;罗四姐说：&ldo;算你请胡大先生，我替你代做主人好了。&rdo;

&ldo;随便你。&rdo;七姑奶奶笑道：&ldo;哪个是主，&rdo;哪个是客，你们自己去商量。&ldo;

于是罗四姐开发了佣人的赏钱，与胡雪岩原轿归去。

到家要忙着做主人，胡雪岩将她拦住了。

&ldo;你不必忙，忙了半天，我根本吃不下，岂不是害你白忙，害我自己不安。依我说，你叫人泡壶好茶，我们谈谈天最好。&rdo;

&ldo;那么，请到楼上去坐。&rdo;

楼上明灯灿然，春风胎荡，四目相视，自然逗发了情思。罗四姐忽然觉得胸前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忽忙挺起胸来，微仰着脸，连连吸气，才好过些。

&ldo;你今年几岁？&rdo;她问。

&ldo;四十出头了。&rdo;

&ldo;看起来象四十不到。&rdo;罗四姐幽幽地叹了口气，&ldo;当初我那番心思，你晓得不晓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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