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答得有些勉强,李清凌听出来了。他似乎想解释点什么,但沐听雪没给他机会,她说:“那我也在这郑重跟您解释一下,我不想见您,不是对您有意见,也不是怨您恨您,或者不愿意认您。”“一是因为我真的当时情况不太好,不太想接触外人,特别是您这种身份对我来说极为敏感的人。二是因为,我有点不习惯,对我来说您毕竟是个陌生人,我需要时间来做心理准备。还有三,因为宋岚馨女士和宋凌雅女士对我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见了您后,到底是惊喜还是打击,所以,索性谁都不见了……”其一其二皆是常理,就算沐听雪不说,李清凌自个儿也琢磨得出来。可是这个其三……虽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她说来时,李清凌仍旧不免激动:“岚馨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沐听雪眨了眨眼,没说话。她低头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苏打水,却也没喝,只慢条斯理道:“我跟您说这些,是跟您解释我的立场,不是要跟您告状……”言外之意,她不想说!李清凌突觉一阵伤感……他们明明是该最亲近信任的父女,可如今,只是问一问女儿的委屈,女儿竟然都不愿意跟自己讲。这多年来的期盼明明是得偿所愿,却又似乎还是落了个空。是谁的错呢?李清凌变得无措起来:“听雪,我……没有让你不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想听你说说……但你要是不想讲,我不问了便是……”沐听雪手中的吸管微微一停,倏而抬起头来。好一会儿,她才道:“您看,我就是知道会这样,所以一直不太想见您。说真的,我更希望您看到我时能自然一点,想说什么说什么,想讲什么讲什么,不必要对我这么客气。我们这样子,哪里像一个父亲对女儿?跟架着彼此上‘刑场’也没差了吧!”她这一说,李清凌脸上复又现愧色。像是有话要讲,可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沐听雪也没指望什么,又徐徐恳切:“其实,当年的事不是您的错,我也不会怪您,但这么多年我也没在您身边长大,对您……说实话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就算血缘上我们是父女,那可能也只能是遗传意义上的。”“不过,如果您真的希望我叫您一声爸爸,我会试着努力,但是……还是那句话,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没做好练习……”仿佛一下子柳暗花明,李清凌惊喜不已:“不用勉强,真的不用勉强,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看你过得好不好就行了。”“我挺好的……”说完,她还微微冲着李清凌笑了笑。也就是那一笑,李清凌突然觉得眼眶一湿,很快,眼镜都雾了……如果她真的过得好,他们父女今天面对面时,也就不会这般尴尬了。李清凌看过沐听雪的资料,想到她从小所受的虐打的责罚,还有那一双原本该惊艳全球的右手,心中难免又是一阵心疼。当年,如果不是大女儿无情无心的那一换,如今,当是另一番光景。可惜,这就是命!还没交手,就被糖衣炮弹给攻略了李清凌想送送沐听雪,可一出饮品店的门,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看起来30出头的年纪,那一身锐气却厉不可挡。便只是安安静静地立着,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还是迫得其它人只敢远远观望,无一靠近……李清凌自是认识封掣的,和看不看沐听雪的资料无关。他本也是陆城人士,当年又和宋家结过亲,还抱过小时候的封掣。只是,二十多年不见,当年那个言语不多,看谁都一脸防备的小可怜,如今却生成了人中龙凤。也是,封家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可惜,他还是不喜欢封掣……谁叫他小子当年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害他女儿伤心多年呢?以前不知道归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自然也没能给他什么好脸色……李清凌臭着一张脸,拉了沐听雪的胳膊:“这边走吧!爸爸送你。”沐听雪不动,只淡淡说了一句:“他是来接我的。”“他来接你就要跟他走吗?他小子当年对不起你,现在还惹你伤心,咱不要理他……”话到这里,李清凌突然悟了什么:“你不会就已经原谅他了吧?别心软啊!爸爸告诉你,男人都是不能惯的,你这样轻易就原谅了他,他等下又是不珍惜。”“我没有轻易原谅他,只是……”沐听雪轻轻拂开李清凌的手,后面的话不讲,但已足够让李清凌尴尬了。这意思就是,她宁可跟个负心的前夫走,也不愿意跟他这个亲生的父亲走。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李清凌还是一阵心酸。他想说,乖女儿啊!你就不能给爸爸一次机会吗?爸爸不远万里回来,只是想尽一尽做爸爸的本分,你就真的……不愿接受吗?可话都到了嘴边,他还是苦涩地咽了下去。时间,他答应过给女儿时间的,毕竟,自己都准备了两年整,何况是多年磨难的女儿呢?但是,他仍旧不太放心。只能又狠狠转身瞪着封掣,大声道:“就算是在陆城,就算你封家能一手遮天,但你要是敢再对不起听雪,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饶不了你。”封掣:“……”他真的很讨厌威胁,但是……这可是来自老岳父的‘关爱’啊!他就是再讨厌,也不敢说讨厌啊……于是,原本还一脸冷压的男人,远远地对他比了个作揖的手势。甚至还用唇型说了一声:“是,都听爸爸的。”还站在店门口的李清凌猛一下子瞪大了眼,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那小子刚才的口型,就是叫的爸爸。爸爸呀!他从亲女儿嘴里都没听到的两个字,这小子居然敢张嘴就叫?李清凌明明想发火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虚荣心作祟,竟真的就在这一声‘爸爸’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没为难封掣,甚至还亲手将女儿送到了他车里……直到封掣的车子载着女儿离去,他才恍然一回神:糟了!他这算不算是还没交手,就被糖衣炮弹给攻略了?失策啊!所有爱你疼你的人,都是我的战友“其实李叔人还不错!”从封掣嘴里听到这话时,沐听雪一时还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她毕竟是为封掣记过十本笔记的人女人,对他的经历了如指掌,但所有记忆的细节里,可没有李清凌这个人。沐听雪不由好奇问道:“你和他,很熟?”“不算,他出国定居都20多年了,我也就小时候见过他……”这便和沐听雪所记之事对上了。如果是小时候见过,她自然也不会记在那些笔记上,但反之,如果真是这样,她就更为好奇了:“那你还学宋凌寒来劝我这些?”“不是……”封掣解释说:“就刚才你看他对我那个凶狠样儿,是真的疼你,才会有那表情,不像沐成哲,当初知道我和你要结婚,他那谄媚的表情,我现在都印象深刻。”“他看你不顺眼,你还说他好话?”对此,封掣的解释是:“所有爱你疼你的人,都是我的战友,一条道上的。”沐听雪听完一怔,好一会儿,才扭开脸,嗔道:“又来花言巧语。”“都是真心话……”沐听雪没接他这一茬,只是看着车外的风景有丝疑惑:“咱们这是去哪儿?”“马场……”封掣言简意赅:“我也想看看你怎么画冰云。”沐听雪默默不出声,这便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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