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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泽诚的目光中全是晫耀的光亮，他回望她的眼神，似乎在心底仔细的描摹她此刻的模样，一丝一毫，尽量不出一点的差错。最后，握住她的手，低声说：&ldo;你都知道。&rdo;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洛遥的眉梢轻轻的挑起来，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回他：&ldo;我知道的。&rdo;

林扬有些不知所措的转开眼神，这样的氛围里，她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么漂亮的两个人，那么甜蜜契合的场景，她却仿佛在看水中的倒影。似乎只要有谁轻轻一触，或者低垂的柳枝浅浅一拂，就会烟消云散。

最后只记得提醒她：&ldo;吃完了休息一会儿，我们还要做一次治疗。&rdo;

展泽诚的声音很适时的贯穿了这个空间，带了明显的不悦：&ldo;为什么还要做？她恢复得很好。&rdo;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洛遥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制止了他，柔和的说：&ldo;好。我知道了。&rdo;

&ldo;你放心，这一次不会再有不适感。只是稳固下疗效而已。&rdo;她淡淡的转向展泽诚，&ldo;不会像上次那样了。&rdo;

林扬推门进去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让自己顿了一顿。洛遥换了睡衣，安静的靠在床上，就着展泽诚的手在慢慢的喝水，又皱眉问他：&ldo;什么药？&rdo;

那个男人明显有一瞬间的怔然，似乎说不出话来，可重新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ldo;安神的，林扬吩咐的。&rdo;

她&ldo;哦&rdo;了一声，闭了闭眼睛，躺下去：&ldo;我准备好了。&rdo;

他微笑的去抚了抚她额头上的散发：&ldo;好，我去让医生进来。&rdo;

直到站起来，他才看见林扬站在门口，皱着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己。

&ldo;你给她吃什么了？我不记得我关照你照顾她吃药。&rdo;

展泽诚回身看了一眼关得很严实的房门，面无表情的走开几步，&ldo;你可以进去了。&rdo;

她严厉的看着他，抿紧了唇：&ldo;那是什么？&rdo;

&ldo;我问过汪医生，避孕的药物不会影响治疗。&rdo;他平静的说，&ldo;还有什么问题？&rdo;

她看见他的手指蜷曲起来，握成了一个拳头，就在身体的一侧，捏得很紧。这个年轻的男人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此刻一动不动的注视自己，她看不出任何情绪和波澜，只是觉得害怕‐‐只是出于心理医生的直觉，她知道那些平淡之下，他正在用惊人的意志自控情绪，仿佛下一刻，绝望和失落就要溃堤。

林扬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说话也断续起来：&ldo;为……为什么？&rdo;

&ldo;你看不出来么？她在自欺欺人……我陷得深没关系，可她不一样……我不能让她更恨我。&rdo;

护士在给洛遥打麻药，她看着针管慢慢的戳进自己的肌肤，问林扬：&ldo;林医生，我还要做几次电疗？&rdo;

林扬微笑：&ldo;如果效果稳固下来了，这就可能是最后一次。&rdo;

她哦了一声，很轻很短，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包含在里边。展泽诚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从刹那的锋锐转向柔和，隔了很久，才蹲下来，目光几乎能和她平视：&ldo;也该好起来，不是么？&rdo;

她闭上眼睛，无声的点点头。

就像林扬说的那样，这一次的治疗很快就结束了，洛遥睡得很平稳，连护士替她卸下仪器都毫不知晓。展泽诚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低声问林扬：&ldo;怎么样？&rdo;

林扬忙着记录数据，来不及说话，只是点头：&ldo;很好。&rdo;

窗帘被拉了起来，一丝光线都没有再漏进来，他等着所有的人都出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前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一片，可是这一刻感官这样敏锐，就连那细微的呼吸声都仿佛落在了耳侧。有种轻轻的搔痒在心底泛起来，他想起有一簇长长的发丝落在她的脸颊上，其实还是有诱惑，可是只能忍住。

展泽诚回过身子的时候，女医生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目光里有些探究和好奇，可更多的似乎是同情。他短促的笑了笑：&ldo;谢谢你。&rdo;

&ldo;她是我见过最矛盾的病人。不过，你似乎比她更矛盾。&rdo;

展泽诚想了想，点点头，语气有些随意：&ldo;可能是吧。&rdo;

&ldo;展泽诚，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可是刚才你让我改观了。&rdo;林扬淡淡的叹口气，&ldo;我以为，你会希望她一直电疗，最后丧失那些记忆。&rdo;

他本来已经走过她的身侧，听到这句话，却又停下来，半抬起头，眼神中光亮和阴暗交错而过，最后开口的时候，笑意有些无奈：&ldo;林医生，你爱过一个人没有？&rdo;

林扬立在原地，因为惊讶，微微张开了嘴。

他这样一个年轻男人，向来又是沉默内敛的，从来对爱情闭口不谈，英俊的眉宇间似乎浮出了清浅的悔意，于是只能戛然而止。

林扬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喃喃的问：&ldo;你不留下陪她么？&rdo;

展泽诚的背影僵硬在那里，他正弯腰去拿茶几上的钥匙，一不留神，划过玻璃，发出轻轻的声响。就像是咖啡馆门口的一串风铃，声音有些生锈的涩意，粗砺的划过人心处最柔软的地方。

迟早是要离开的……他正想说话，又仿佛记起来了什么，那串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几面上。是啊，忘了一句很重要的话，不论此刻她是醒是睡，明天是记得或者忘记，他都要去说。

白洛遥是被他吻醒的。她在睁开眼的瞬间还有些迷茫，只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在自己眼前微颤。嘴唇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细微的呻吟。他吻得很用力，时间又长，似乎要将这一生的缱绻在此刻耗尽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头脑有些发懵，只能抓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推了推。

展泽诚在黑暗中，凭着直觉去抚摸她的脸颊，有很温柔的触感在指尖荡漾开，声音哑了哑，竟然说不出话来。

洛遥伸出手去握他的手，低低地问：&ldo;怎么了？&rdo;

他不答，只是俯下身，安静又轻柔的去吻她的脸颊，最后唇落在她的额上，长久的凝滞。

&ldo;洛遥，你等我。&rdo;他轻声说，又捧着她的脸，&ldo;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rdo;

洛遥的呼吸几乎要窒住，她想不出来，是什么让他的声音变成了这样。很深很稠的绝望和沉重，他似乎在沼泽边缘，只是努力挣扎着求生。所以才关着灯吧？漆黑一片，他是不愿意看，又或者是不想看。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样的脆弱过呢？或许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才拼命的压抑着，不肯让她发现分毫。

洛遥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手指痉挛着去拉住他的衣袖。她想要去安慰他，可自己分明也已经泪流满面，连声音都哽咽了。泪水浅浅的滑在他的手心，仿佛噬骨的毒药。

他们之间，一直维系的那根细细的绳索，已经是纤薄如羽的琉璃脆片，哪怕是最轻的触碰也会让它在瞬间碎裂。

这样的时候，是该谁安慰谁呢？

繁花散尽，华缎褪色。没有谁的演技可以支撑悠长的一生，就像没有雾气可以弥漫遮掩整个世界。彼此早就知晓的一幕，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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