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最让仲堇难熬的不是震惊,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痛感——她心疼殷千寻。听着殷千寻的诉说,能想象得到扶桑说出那些话时,殷千寻的神色:那张总带着几分骄矜的脸一定突然之间茫然了,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曾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之一,而蛇,是她最恐惧的东西。现在,却要让她相信——这面容,是假的;你最恐惧的玩意,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千寻。”她抚上殷千寻的背,声线有些凄迷,“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么?”终将褪去人形,回归蛇身的准备……怀里的人许久没动,只有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仲堇的手心搁在她的背上,感受得到她呼吸起伏的弧度,似是要离水的鱼挣扎着汲取最后一口氧气。末了,殷千寻整个人往她颈窝深处埋了埋,鼻尖挨着那块突起的骨头,轻声道:“怎么可能?”“再怎么准备,等那天真的来了…”殷千寻的手指攥紧了她背后的衣料,“还是会怕。”仲堇喉咙滚了一下:“那,她有说过还剩下多久么?”扶桑两个字,她甚至不愿再念出口。“没有…不过最近,现出蛇身的时间在提前。起初是寅时,后来是丑时,子时……现在,已经提前到了亥时,按照这个速度来推算的话……”说着,她突然笑了一下,唇角扯得勉强,“你自个儿算吧。”仲堇心里的算盘飞速打响了——如果是匀速提前,那么千寻的人形,大约还剩了三个月……不对,更可能会加速度,那么将会远远少于三个月,也许三十天也未可知……心脏猛地揪紧。留给她们这般相拥耳语的时间太短了。真的没有折中的法子?仲堇偏有点不信邪。“我定会找出个……”然而话还未说完,怀里一下子空了。仲堇的心里也蓦地一空。那墨色长衫抽去筋骨般,倏然从双臂间溜走,“哗啦”一下塌陷下去,落在她的腿上。褶皱间,似乎还能看出方才被拥抱的形状。三秒后,袖口微微耸动,鬼鬼祟祟地钻出来一条绿色的殷千寻。她探出小脑袋,抬起脸。那对琥珀色的眼睛与仲堇对视了一瞬,只一瞬,扭头就溜了。知道她要跑,仲堇下意识去捉她。然而仓促间,只碰到一截凉凉的尾梢,滑溜溜的,没捉住。花园的夜露浸湿了靴尖。仲堇俯着身子,手指渐次拨开沾着霜的草。月光下闪过一条细长蛇影,缠在枯树枝间,见人来了也不躲,反倒昂起脑袋吐信子。玉斑锦蛇——仲堇认得出这是西施。然而她的竹叶青,却不知道藏哪儿去了。寻青未果,仲堇只得先返回医馆。还未踏进门槛,便听见了里屋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哭嚎,把整个医馆都震得发颤。阿青的卧房门大敞着。仲堇望进去,看到颜菲蜷在阿青床榻上,怀里死死绞着一件素竹布衫,脸埋进布料里,浑身发抖地抽噎着……涕泪糊了满脸,衣襟也湿了一大片。今早阿青下葬,颜菲从头至尾麻木着一张脸,连眼眶都没红一下。这会儿,仿佛堵塞了两日的泪腺终于通开了,积攒的眼泪这才泼了出来。仲堇本已沉在底的心又被这哭声往下拽了拽,一滴泪也随着悄无声息滑了下来。她走进去,在床沿坐下。颜菲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仍自顾自恸哭着,肩膀一耸一耸。仲堇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一言不发地陪着她。不知过了多久,颜菲的哭声才渐渐弱下来,转为断断续续的抽泣。“阿堇……”她的嗓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那天我……我明明可以拦住她的……她那时候腿脚不好,跑不快……可我……我竟然就那么站着……眼睁睁看她撞上去……”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整个人像要背过气去。仲堇连忙抬手按在她后颈,拇指精准地抵住风池穴,力道适中地按揉着。颜菲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可眼泪还在流个不止。仲堇懂得她此刻的心境。死亡一锤定音后,关于许多能做未做之事的悔恨就会如附骨之疽,昼夜啃噬。其实颜菲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拦。可面对阿青冰冷的尸身,这份当时的清醒又成了另一重折磨。“阿堇,给我开副药行吗……”颜菲的手指用力揪着胸口出的衣襟,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阿青,我的心脏好疼,像被挖空了一大块……”仲堇垂下眼,没应她。有些痛楚,岂是半夏当归能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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