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寻常妇人。此刻她的手心黏糊糊的,全是刚刚出的汗。但信还是要拿出来。恰逢管家离开屋子,两个侍人正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无人注意到这里。九湘趁此时快步上前,将王清莞准备好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突如其来的信又吸引了定安长公主的视线。“原来是这个王某。”王清莞并未署名,她认为长公主定能认出她的字来,而现实正如王清莞所料。只是这信是如何来的?定安长公主将屋子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九湘所在的位置上,身上的威仪感比之前还要迫人。与管家一同回到书房中的,还有一股鱼腥味。九湘皱着眉看去,只见管家身后的一人端着铜盆,里面流动着殷红色的液体,鱼腥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应该是某种液体。准备这么多血干什么?九湘来不及深思,管家盆中的血就在定安长公主的示意下尽数泼了过来。情急之下的九湘忙挡住自己的脸,但并没有感受到粘腻感,原来液体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落了一地,场面看起来有些惊悚。这血……九湘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莫非是为了逼她现形?管家看向定安长公主,等待复命。后者对此场景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她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压迫着九湘的气息也随之减弱。果然是为了让她现形。就在九湘哭笑不得的间隙,定安长公主这才将无意识把玩的翡翠扳指搁在一边,拿起信拆开。起初她面色平静,脸上的皱纹线条还算柔和,等看到后面,皱纹突然变成了绣花针的模样,看起来刚硬而锋利。九湘这时候已经离开了定安长公主府,她哪里敢再留?这个定安长公主居然如此敏锐,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哪怕没有看见她,也要用东西试探试探。难怪敢将目标定在那个位置上。走出府的九湘后怕地呼出一口气,这般胆识,常人难及。回程的路九湘走得很顺利,等她回去时,却见王清莞冷脸坐在书房中,一如昨日初见的模样。而书房的另一端,坐着早上才来过的少男,手上拿着一张被烧过的纸。只见他乞求道:“母亲,你就把刚刚被烧掉的再写出来吧。”写满诗的纸前脚被王清莞从这张纸从火盆边收回来,铺平折好,放在桌子上。后脚就被为了献好王清莞特意送来燕窝的男子看见,他本没有探究内容的意思,谁知道王清莞却因他的出现而将纸迅速抓起丢到了火盆中。对王清莞来说,这首诗到了儿子和丈夫手中,逃脱不了被利用的下场。王清莞的动作如此激烈,男子心知里面肯定是重要的东西。忙伸手去捞,已经来不及了,纸张的大半已被火苗吞噬,只救出了几个句子。他生来愚笨,学识更是一言难尽,甚至连诗都读不懂。他只知道王清莞的诗绝不会差,这是父亲曾经说过的。王清莞当着男子的面笑了出来,他愚蠢,她王清莞可不愚蠢。这首诗是她用来祭奠母亲的,是她嫁人之后最满意的一幅作品,她的丈夫和孩子绝对不会放过这首诗——它不逊于让她兄长立足于世的那首长诗。这首祭母诗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孩子用到?让她死亡。毕竟在刚成婚的那会儿,她的丈夫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九湘告诉她的关于死亡的事情,或许与这件事也有关联。十九岁时她让她的兄长在世间有了立足之地,从此她的死活对王家便没有了意义,作为利益交换,她被父亲卖给了现在的丈夫。这首诗如果再让眼前的男子立足于世,那她的死活会再一次失去意义。她还不想死。她想活着。王清莞满意地拒绝了对方:“我不写。”男子自幼呼风唤雨,受到的所有挫折都是在王清莞这里,看王清莞不得不低头是他最喜欢见到的场面,哪怕王清莞是他的生身母亲,他忍不住叫了起来:“母亲难道不想见……”“你的外祖母是吗?”王清莞打断了男子的话,反过来威胁他,语气淡淡:“一个月后宴会上的诗句,你不想要吗?”男子失声道:“母亲——”王清莞很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令他不甘心之余,又生出了几分畏缩。畏缩之下,还藏着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还得看这个女人的眼色行事?不就是会做两首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他只能说:“母亲,是孩儿谮越了。”他身边是养了几个会作诗的人,可父亲说他们几个都是饭桶,水平连王清莞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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