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早该习惯,他本来也习惯了,只是上神的消失令他培养出的“无坚不摧”露出了些许缝隙———于是别有用心者便拿着刀斧利剑,试图凿开这条缝来敲骨吸髓。有上神在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用怕,可现在上神不在,他才是所有人的依靠。缝隙在鲜血之中消失了,可死去的人却不会再回来。晓雾下葬在漫山金黄的秋日,金灿灿的落叶里,多了一座小小的坟包。殷容为她斟了三杯酒,想起初见时,他挑定的这位得力助手被人压着跪在地上,浑身狼狈,眼神却有着一股不肯服输的狠劲———“效忠我,换你活命。”“成交!”于是本该在那天寂静在深宫枯井里的侍女,有了新的、短暂又绚烂的人生。殷容度过了十年来最难捱的冬日,彼时他万人之上,天下至尊,却依旧觉得冷。大雪将天地化作茫茫,殷容看着那飘落的鹅毛大雪,在心中冷静地给了自己一年的期限。再等一年,上神若还是不出现他就放下,永远地放下。元鼎五十八年结束,冬日又至,上神没有来。元鼎五十九年春,殷容将旧年号“元鼎”改为“景明”,这一年,便也是景明元年。他在这一年于大殷上下增设慈幼局,加开恩科,广揽有识之士这一年的春日极为热闹,仿佛真的应了这个春风和煦的新年号。殷容成了极好的天子,对上对下都挑不出太大错处———除了某只盒子里总是不间断响起的敲击,像是蛊惑的心魔。他井井有条地处理着一切,沉默、安静。景明五年,初夏。于某日夜色中,他等到了他的神明。分隔七年的时光在回忆中也只是一呼一吸,殷容眨了下眼,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瞥向身侧的人。他很清楚身侧的这位“佛子”,是上神也不是上神。神明在许多年前,曾与他讨论过“生死”这个话题———凡人丧后过奈何桥饮孟婆汤,忘却前尘重入轮回,从此往世今生,再不相同。他当时好奇地问上神,有没有让人想起前世的办法。上神摇了摇头。“人死后七魄先散,唯余三魂,胎光归天路,爽灵归地府,幽精人世徘徊。”上神道,“就算轮回三魂重聚,可七魄已新,便不是原来那人。”祂展开手,于是窗外飘入两片绿叶,轻轻地落于祂掌心,祂问殷容:“一样么?”那是两片极其相似的叶子,深浅都几乎一样,细究却还是会发现纹路走向有些不同。殷容摇了摇头。他看到上神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这两片叶,生于同一树同一枝条同一方位,一为去岁之叶,一为今昔之叶。”同样的树,同样的枝条,同样的位置,却无法生出一模一样的树叶,就像轮回转生的人,再怎么相似,终究不同。所以有今生,无来世。殷容有些泄气,还莫名有些难过,他以为他就算今生结束,也可以在来世恢复记忆,长长久久陪伴在上神的身侧。原来是奢想,更是妄求。他闷闷地问:“那上神与天地日月同寿,以后还会记得我吗?”上神摸了摸他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委屈的小猫:“吾并非与天地日月同寿,吾也会消亡。”殷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上神怎么可能会消亡?!“并非是凡人认知里的‘消亡’。”上神温和地笑着,并不在意他们讨论的是他的生死,“对吾而言,吾只是化作尘世间的天地山川、草木飞鸟。”世间万物都是祂,世间万物也都不是祂,他无处不在,他无迹可寻。“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殷容摇了摇头,将一瞬生出来的惧怕深藏于心,“您会永远与大殷的河山同在。”上神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反驳,他只是注视着殷容,注视着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然后露出一个纵容又无奈的笑。这一刻,神性之中掺杂了人性,好似神明走下了高台。殷容突然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世间会有人肖似您吗?”就像那两片相似但又不同的树叶。“会。”神明回答他的心血来潮,“如果真有人肖似吾”当年的回答仿佛仍在耳边———“那证明吾已化归天地之间。”笑谈为真,一语成谶。“倒让大师听了些无趣的过往。”殷容笑了笑,温和的模样有些似同故人,“或许年纪大了,就总爱回想些旧事。”明明是不到而立的年纪,话语却这般老气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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