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魂却在颤抖。亦在倾泻。如磬里堆满的、摇摇欲坠的沙,再多了一分,已似流水般渐渐漫溢出来,可是游扶桑托住她,那些白沙平滑地落在了磬下;宴如是的心也奇异地坠落了,却不是失重地落空,而是回到安稳的茧中,静静沉眠,犹如孩童酣睡,云里眠花的平稳。她于是想,本也不擅说谎,何苦佯作不知呢?她与游扶桑已有生离死别,好不容易春风里重逢,难道还要再隔千山万水?五感轮回又如何,诅咒也好,渡劫也罢,倘若有师姐在,她便什么也不怕。那颗心脏便是为师姐跳动的,朝胤春日的海风吹拂时,她坐在镜明如水的大殿中,身前有步辇点点落地,如山茶花般艳绝的女人掀开帘幕,向她走来,王女的心跳如隆冬垂下的惊雷,轰隆,轰隆,轰隆!她的心跳远比沉寂的声音更先呼喊出那个名字——游扶桑!从前玄镜问她:总爱付出自己生命的人,倘若自己的性命变得一文不值,又该如何适从呢?又问她:倘若你的使命便是救世,你会选择挣脱使命吗?可是,总是需要牺牲一人而得以大全的世间……可真的有前去拯救的必要吗?宴如是尚未作声,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越过她而回答了:“‘我’与‘世间’本是一体,‘牺牲’与‘得救’并非对立。花开不问为谁,流水不问归处,若我有‘大爱’,便不会问这世间‘值与不值’,或问可有拯救的必要。世间瞬息万变,真正的‘爱’却并不因此而停止流动;值得不值得,必要不必要,问到后来,举世虚无;而‘爱’之本身,便是对抗虚无最好的回应。”玄镜道:“所救之人背弃你,所爱之人遗忘你,所信之道尽数崩塌。你真的不在意?”宴如是道:“纵世人皆弃我,我仍在天地;纵功业皆空,我依旧与万物同源。”玄镜化作青烟,烟里有一双眼在凝视,眼底波澜,久久叹息。“答得真好。便是答得太好,才正是症结所在。”玄镜道,“人若有私情,遭人背叛,定会计较,承人遗忘,必有芥蒂。而你并不如此,才总信世间至善,人间真意。”她叹道,似摇头,“人该有私情……人该有私情。”宴如是迟疑道:“我……我自是亦有私情。”“是吗?”玄镜反问,“你的私情在谁身上?”宴如是未答,玄镜却是抢先道:“罢了!你也只有那一个答案。可你不曾发觉吗?在一切大事前,你的心里,她总是可以向后捎捎的。你爱众人,心系苍生,可她的心意,她的心情,你总是忘记。”“我……”宴如是本要开口,滑过口齿的语句忽让她咬紧了牙。这一次,没有声音再替她回答。玄镜问:“无有小爱,如何大爱?”玄镜化作的青烟逗留在宴如是的肩膀,青烟的尾巴上下一动,似乎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从前你为上重天三大至宝凝结而成的纯净之物,除开那些生死啊,大义啊,不会有旁的思想。如今孟婆助你入轮回,有了人的私欲、渴求与不舍,至此,你才算真正拥有了自己的魂魄。你……”玄镜顿了顿,仿佛在试探地问,“可愿意,这一次,仅仅为自己而活呢?”仅仅为自己而活——可她为什么而活呢?如果不为仙门恩怨,不为上重天,不为苍生,她只为自己而活,又是为什么活?玄镜道:“只为自己的感受而活。”“可我已失五感……”“这便是答案。”玄镜道,“常人生负五感,才浑不在意感官带来的一切,不在意春雷,不在意新雪。而这五感你一一失去,又失而复得,才更听得春雷之响,触得新雪之轻,嗅得花香,见得山岚……如此种种,珍贵珍重。”为自己,为自己的感受而活。为云上无人的山峰,为林间薄雾里花香,为海边晨风,为暮春最后一瓣桃花,初冬第一枝梅。只为这些而活,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宴如是喃喃自问。世事纷扰,万人期许,你可以缄默。千万人呼喊你的名字,你不用回头。她可以这么活着吗?冷风入夜,她尽可倚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与她共一片氅衣。静坐山中听雨,雨点顺着伞沿落下,她睡在爱人的膝上,世事百年不理。她可以这么活着吗?“哪有什么可不可以,只有想不想,”玄镜叹惋,轻声道,“上重天,未教你七情六欲,却令你沉没在大义中,这太残忍了。”玄镜的话犹在耳边,宴如是知那是诱她入魔之语,可又不得不听进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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