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亭好奇问:“你每个月不是都会收到家里来的信吗?”那碗杨梅冰圆子被她几口吃掉一半,杨谈说什么也不让白雪亭碰了,板着脸没收后,方解释道:“那些要么是管家例行写信问安,要么是我表姐写些族中发生的事……”他顿了一下,补了句,“我阿妹死了之后,阿娘就把我表姐接来养着,我和她关系尚算不错,偶尔我阿娘想嘱咐我什么又抹不开面子,就会让她代笔。”白雪亭听他说过,他原本有个一胞所生的妹妹,数年前内乱时,死在了逃往金陵的路上。杨谈低头看着她,替她把眼前散乱的纸收拾整齐,又道:“我是不是从未与你说过,我阿妹是怎么死的?”“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说。”白雪亭平静道,“大家都死过家人,我对你的血泪没那么好奇。”杨谈充耳不闻,径自道:“那年我们逃到淮水畔,纷乱年代,遍地劫财的流寇。我们好不容易躲过一批匪盗,正要上船的时候,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大群追兵,箭上淬了火,我们的船一下子就开裂了。”他语声平静,睫毛却有一点颤。白雪亭隐约猜到后续,慢慢肃了脸色。果然,杨谈又道:“破船承载不了那么多人,扔完财宝之后,我想把装着书的箱子扔下去,但父亲拦住了我。他说,人可以死,书不能丢。那些都是传世孤本,必须要守住。”他转过脸,凌厉长眉垂了下来,显得有些平和,眼里仿佛蒙上一层薄薄水雾,白雪亭恍然以为自己看错。“后来你也能猜到,书不能丢,他们就把阿霜丢了。”杨谈笑了笑:“我也实在废物,竟然都不敢跳下去救她。只看着她越来越往下沉,而船越漂越远。”也许这样寂寥的神色,对于杨谈来说太罕见。白雪亭轻轻地用指腹擦过他手背,温度很凉。她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只能硬梆梆转了话题道:“那你……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中州江府?”杨谈定定看着她,缓缓道:“如果你愿意。”白雪亭没什么好瞒他的,平淡道:“与你差不多。内乱初起时我还没满五岁,叛军打过长安,兵临中州,他们知道我在江府,就派重兵追杀,意图挟持我威胁我爹娘。”杨谈急问:“后来呢?他们抓到你了吗?”“没有。”白雪亭眉目冷淡,唇角紧抿,“外祖母,也就是兰陵公主,做主交出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骗过叛军后,带着我逃到南边。”杨谈眼神蓦地一凝。“之后我听说,那个女孩死了,尸体吊在城楼上足足三日。”白雪亭几乎木然道:“我只记得她叫冬梨,是我的表姐。我刚到江府时,外祖母还说我和她长得像,冬日梨花白,不就是雪吗?”她仰头看杨谈,没什么表情道:“我也背了一条人命,听起来是不是好受一点?”杨谈默了一刹,才问:“那你离开江府之后,去了哪里?谁来照顾你?”白雪亭垂眸,放低声音:“我跟我阿娘的旧部,一个叫如意娘的女将军,定居在楚州。几年后她生了重病,临死前写信去长安,圣人就派人来把我接走了。”杨谈愈发沉默,他语气中似有不忍:“你本不必自揭伤疤……”白雪亭很快回:“是你先的。”是你先要把血泪说给我听,我才还给你的。他怔了怔,忽然低下头,更靠近白雪亭一些。杨谈清朗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只是想说给信任的人听。因为每次想起来,都很难受,但不知道有谁能听我说。”白雪亭一震。她觉得“信任的人”四个字,太重了。她未必担得起来。这夜她和杨谈在藏书阁并肩而坐很久,久到魏渺打着灯笼来找人。那时白雪亭迷迷糊糊,好像靠在杨谈肩膀上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抹抹眼睛,魏渺手里提溜着那碗杨梅冰圆子,严肃地看着她。铁证如山无可辩驳,白雪亭立刻转头看杨谈,杨谈默默低下头。好吧,看来友方已经全招了。白雪亭扯扯魏渺衣袖,“老师……”魏渺不为所动,冷声道:“上个月贪凉,吃完嗓子疼了三天,教训还没够?”最后两人双双被罚,大的那个挨手板,小的抄书。当然,白雪亭那份,杨谈顶着青紫的手心顺带帮她抄了。不久之后,无法无天的小白娘子确实也尝到了贪凉的苦头。同时,魏渺也意识到,养白雪亭,是不能像养杨谈一样,给口饭就能活,一顿手板就长记性的。十月初五,白雪亭十二岁生辰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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