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近乞求,“我不管我是杨行嘉,还是昭惠和韦后的儿子,又或者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都无所谓。阿翩,我在世上惟一的家人就是你,只有你。”杨谈将另一条腿也放了下来,彻彻底底跪在她面前。“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白雪亭整颗心成了拼都拼不起的一地碎片,她慢慢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要纳我当王妃吗?圣人不会同意的。”白雪亭垂下眼帘,“我现在知道了,他一定要你死,就是要洗干净你作为杨行嘉的身份,让那些弑父杀师的恶名都跟昭惠遗孤没有关系。”可她是杨行嘉的遗孀,她不能再成为昭惠遗孤的妻子。她看着杨谈的眼睛,曾经让人最心软的,虔诚祈求的眼神,现在依旧能动摇她。可是白雪亭还是狠下心了,她慢慢倾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像小神明为信徒渡长生。她当然能感受到他的哀求他的孤单,她是漂泊海上的叶子船,那他呢?大约是陷进了风浪怪圈中,无穷无尽打转的一片帆吧。他其实也没有可去的地方,他们从来同病相怜。“我很想做你的家人。”白雪亭哽咽着说,“可是我真的太累了。”这一生未至二十岁,她竟觉得人寿已足。“你知道吗?郭询自焚前,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以为她是警告我,现在我才发现,那是她最后的善心。”白雪亭缱绻地勾住他右手小指,语声缥缈,“她说,阿翩,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回头。”向前走,逃出去。不要被命运看见。不要被权力抓到。有一行温烫的溪水,沾湿了她的指尖。像今年暮春的最后一滴露水,其实在他们离开西京的那一天就该落下来了,只是拖延到如今。杨谈这样煎熬,煎熬到恨不得杀上殿去,彻彻底底地掌了权,不是说他是权臣吗?不是说他是昭惠遗孤吗?现在血脉和权力都还给了他,他让龙椅易主又怎么样?是不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没有人再会为难他的家人?他心中卷起一阵飓风,暴烈撕扯着太平的表象,然而他看着她,却仍是温柔的。杨谈轻轻点了下她柔软的嘴唇,双臂展开抱着她。“我不知道做这个王,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不知道未来圣人崩逝,我能不能成为那个继承人。但是阿翩,若我真的拥有昭惠遗孤该拥有的一切,那你想做什么,尽去做吧。天下没有人配拦着你。”……他也不行。这是堪称无理的撑腰了。世家已散,人才尽揽,宗室里没有比昭惠独子更正统的继承人,何况今上的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废物。他会是未来站在最高处的人,他对她承诺,她要怎么胡闹都可以。他是天下最有底气为她兜底的人。白雪亭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过度混乱的心跳。她其实很贪心,有了自由,她就想要一个家,她爱天爱地爱眼前这个人,不受任何约束,这是她的愿望。可是如果自由与爱难两全,那心中的排序已经能说明答案。她宁愿成为漂泊无定的叶子船,也不想与那片帆一道裹挟进无穷无尽的风浪中。白雪亭主动吻了杨谈颤抖的眼皮,睫毛下,藏着她在人世间最喜欢的一双眼睛。千百年来,万万人中,她拥有过最好的一个春天。自紫藤起,到桐花落,那是最美的景色,写在话本里足够流芳百世,叫看过的所有人都流泪,都遗憾。“行嘉……有情人,已经成过眷属了。”她的露水,和他的露水缠到一起。白雪亭闭上眼睛,叹惋道:“我没有什么不满足。”她和他穿着喜服拜过堂,入了洞房,互表过心意,看过同一场桐花雨。阿翩觉得够了。章和二十五年四月十九,圣人昭告天下,为流落民间的先帝独子赐名澄,并封昭王。太子死后一年多,东宫空置。圣人大笔一挥,将昭王挪去东宫暂住。朝中多有猜测,端王废物舒王病重,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位昭王可堪继承大统,想来他就是以后板上钉钉的太子殿下了。-四月十九,舒王府。韦云芝随忘尘走入放鹤楼时,舒王正在汉白玉书案前抚琴。琴音断续,并不好听。他生病太久了,是没有力气练琴的。苗太医用骨脉引血的办法治疗之后,他才勉强有学琴的精神气。想来可笑,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居然到了二十三岁,还是琴艺的生手。韦云芝走近了,轻声道:“清岩,你错了音。”舒王便停下,淡笑道:“我错的音太多了,数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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