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能算成婚吗?算不得的。他该补一场无关筹谋算计、解开阴差阳错之后的,最完美的喜宴,送赠她。白雪亭仰头,“傅南珠那天说的话你听进去了?”说她无名无份,天下根本没人知道昭王娶了妻,她白雪亭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昭王妃?杨谈听不得她提这个,心尖蓦然缩了一下,轻声道:“我是觉得,就算有圣人的诏谕和承诺,也是你受委屈。我既然做了这个昭王,六部管得、阁台管得、天下也管得,怎么偏偏我自己的婚姻却管不得?”他非要争一争。圣人不许他昭告天下,那他就借别的名头办宴,光明正大地与白雪亭并肩。天下不知,群臣也要知。白雪亭是他明媒正娶求来的姻缘,容不得旁人轻视凌辱。杨谈絮絮叨叨的,他早就盘算好了:“头一张请柬定要发给惜文姐,她肯定是要上座的。李同晖和你堂妹,还有你堂姐、沈知隐和子婧,如果舒王肯来……”“算了吧。”白雪亭截住他的话,“殿下身体不好,还是算了。”舒王不止一次说后悔退了婚,杨谈办喜宴还请他来,怕是要真给人气出个好歹。杨谈听她的,“那就算了。”他继续道:“长辈就请阿娘……顾夫人,最好再将你父母牌位请来,还有……”他停顿了,白雪亭却知道他要说什么,覆上他手背,轻声道:“还有魏公。”杨谈垂眸,“嗯,这样高堂就齐了。”赶在秋猎之前,宗室新人昭王殿下在清池玉兰园办了第一场宴席。昭王办宴,自然无人敢不来,还未到开宴时分,玉兰园便宾客盈门。唯独顾拂弦,她接了帖子,人却不曾来,只将那张“万壑松”送到,当作是贺礼。开宴前,白雪亭在小阁梳妆,晴与、宫莲各占一边,将她头发分开两缕,仔仔细细地编起来。李惜文在朱红的纨扇上题字,别出心裁写了句“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文霏见了,捂嘴轻笑,提笔在李惜文后面又补了一行字,“意凭风絮,吹向郎边去。”文霜看不明白,子婧便放轻了声音给她讲《点绛唇》,讲“青梅”背后是何深意。白二娘子恍然大悟,“是是是,堂姐和姐夫可不就是青梅竹马嘛!”这下她们几个的小动作被白雪亭发现了,她梳着头,也不好收拾文霜,只好横了她一眼,道:“白文霜,你少说些有的没的!”文霜才不怕,举着纨扇在白雪亭眼前晃,笑嘻嘻道:“堂姐,你害羞了啊!”为免文霜挨揍,文霏忙上前,按着白雪亭肩膀,轻声道:“雪亭,我有礼物送你。”她取出个匣子,里头压了几卷法书,都是名士大家之作。文霏打了头阵,文霜也立马从袖里变戏法似的取出个盒子,一打开,竟是两年前白雪亭送给她的那串浓紫翠玉吊坠。她鼓着嘴道:“堂姐,这本就是你的,是姐夫送你的。放在我这儿两年,我也玩够了,今天我还给你,当作我给你添妆。”晴与笑她:“你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白雪亭反而愣怔,她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不等她反应,子婧又上前来,笑得有些腼腆,“我其实已经不剩什么好东西了。只有这个……”她将一枚精致的绢花簪到白雪亭发间,花瓣是淡紫红色,栩栩如生,漂亮极了。子婧道:“雪亭,我受了你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现在只有这些,这是我自己做的,如果不好看的话,你也不要在意我的想法,摘下来就是了。”文霏淡笑,指了指镜中的白雪亭,对子婧道:“人面桃花,相称极了,怎么会不好看?”白雪亭早懵了,心里酸酸涨涨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是李惜文。她慢慢走到白雪亭身边,弯下膝盖,平视着她,眸光像流转的温水。“特别漂亮。”李惜文柔声道,“我们雪亭,是最好的。”白雪亭骤然鼻尖一酸。宫莲将李惜文带的长匣子打开,里头是一柄凛冽的长弓。李惜文徐徐道:“你拉弓引箭救了我,这是一生也回报不了的救命之恩。”她拨开白雪亭眼前碎发,让子婧、文霜、文霏都聚在一起,又道:“这里所有人,都承过你的恩。”“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连白雪亭自己也没料到,李惜文一句话像拨开了闸,她顷刻间泪如雨下。她哭得控制不住,白雪亭哪有这样小孩子似的哭法?停也停不下来。宫莲忙给她擦眼泪:“好容易上好的妆,又要花了,夫人行行好,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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