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现在东陵渡那瞬间,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寒蝉司顿时齐齐低了头,仗剑跪拜。位高权重的人是很好认的,尤其杨谈,仿佛天下的气运都系在他肩上。他下了马,又上船。不出片刻,就停在白雪亭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白雪亭木然道:“骗子。”说好她想走就可以走,想回就可以回,其实都是骗她的。她真要离开,昭王殿下有一万种办法困住她。杨谈单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和从前那种完全是疼惜的抚摸不同,今天,他的指腹重重擦过她的踝骨,像是惩罚,带着极浓的情se意味。他低声道:“你也骗我,说去找李惜文,结果是偷偷跑了。”“你不让我走?”白雪亭俯下身,几乎是怨怼看着他,“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你说我来去自由,现在我累了,我不可以休息一会儿吗?难道我应该先求一道昭王殿下的手谕,等你大半夜从六部阁台盖了印点了头,才能上这条船?”她真想甩他一耳光,而白雪亭确实也这么做了。她要打,杨谈从来不躲,甚至凑上去,盯着她问:“不够吧?怎么不继续打?”他一手撑在桌子上,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方寸之间。“阿翩,我不是要困住你。”杨谈低下头,贴着她的额,“我是知道,这次你悄无声息走了,我们就真的完了。”他要的不是用权力逼她留下,是一个她还会回来的可能,他们还会圆满的可能。“行嘉,你还是不知道。”白雪亭苦笑着摇摇头,“我明明许诺过你,为什么又反悔。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分歧一开始就存在。”杨谈眼神忽地松动了,“分歧……”“是,我们从根本上,是不一样的两个人。”白雪亭这样绝情,她平静地说着,“当年魏公如果逼我杀了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可杨谈会。因为他无条件继承了先辈的责任和期待。魏濯尘说杀了他是夙愿得偿的重要一环,杨谈再无法接受,也还是下了手。白雪亭抬手,抚过他的脸。杨谈看着她的眼神近乎恳求。她继续道:“你是先辈们选中的一柄刀,你也全盘接受那些期待,逼自己长成最合格的昭王,最圣明的储君。但行嘉,你是人,不是政斗的机器。”杨谈慌忙想解释,他握住她的手,“我不是想争想斗。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能再快一点掌权,不再受制于圣人,就好了。”白雪亭就可以去做她想做的。没有人会逼她。没有人会对她说,全天下都在等你生下一个皇孙。“我明白。”白雪亭轻声道,“你有你的责任心,但我们最本质的分歧就在,我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山河与她无关,国朝与她何干。可杨谈站得太高了,责任太重了,他做臣子时,是帝王最得力的心腹;入主东宫,又是最勤谨的储君;未来他继承了那个位子,也一定是三百年圣明天子。但白雪亭不是那个,能与他并肩的,垂范青史的贤德皇后。她甚至想到延嘉殿,就无法呼吸。杨谈几乎哽咽,他太懂她了。他清楚,西渡那日有挽回的余地,所以他一人一马求了她回来。但今日她不会回头了。他只能用这样的手段留住她,哪怕一时片刻。白雪亭被他笼在大氅里,鼻尖盈满干净的寒松香。“你说过,我们是韧如蒲苇的感情。”杨谈低下头,慢慢拥住了她,“你说过的。”白雪亭却反问他:“我爹娘难道不是吗?”白适安和江露华的感情,难道就脆弱了吗?不过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爹娘的难处在大厦将倾壮志未酬,他们的难处,在南辕北辙,天作不合。她终于明白,韧如蒲苇的感情是不怕风雨的。所以她能接受“杨行嘉”的死,能生出与他一道闯这太极宫的勇气。但两个人真正分开的理由,往往是细小又无法忽视的琐事,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白适安不过差一口意气而已。”这是十五岁时杨谈说的。而白雪亭的想法是,国朝配得上白江耗尽性命的这口意气吗?分歧一开始就存在。是他们硬要爱这短暂的半个春秋。他在爱里变得自私,甚至是畸形。白阿翩真下定决心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没人比杨谈更清楚这件事。譬如当年他射杀魏公,白雪亭回长安后冒着万死的风险也要来刺杀他。譬如承天门长跪,譬如她远行的三年。所以她说要走,就绝不会像西渡那日,再和他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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