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昭心下一动,开口:“我陪裴大人一道去吧,说来这玉山山匪,我也打过照面。”裴筵看都没看晋昭,仍旧死死瞪着段从开,嘴里的话不阴不阳:“不必了,细胳膊细腿的,出了事又有人要往我身上赖。”压下又要发作的段从开,唐毅也转头看向晋昭,神色里满是关切:“筵之说的不错,眼下你方到锦州,确实不该派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谁料,晋昭竟再也不争取,应下唐毅的话,提起筷子开始夹菜。来了这光听他们吵架了,饭都没吃几口,这一桌子宴席可不便宜,别浪费了。唐毅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一骨碌话全落回了肚子里。裴筵冷眼瞧着晋昭,嘲讽一笑,心道章庭这回算是看错人了。次日拂晓,锦州城外。风里带着梨花香,潮气惹得人心烦。裴筵盯着眼前牵马的人,皮笑肉不笑:“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晋昭摸了摸衣襟,从怀里掏出块铁牌来递到裴筵面前:“今日我便正式任职锦州御史了。”裴筵挑眉,面无表情:“所以呢?”晋昭盯着裴筵,心里暗想,好歹也是举人,怎的当个武官还真搞得跟个文盲一样。“你不知道御史的职权?”裴筵耸肩,理不直气也壮:“不知道。”锦州御史一直都是个闲差,谁会管个闲官的职权?沉默良久,晋昭看着裴筵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升起无名怒火。她收起铁牌翻身上马,打马向玉山方向而去:“一察官人善恶,二察户籍赋役,三察农桑仓田,四察妖猾盗贼,五察德行孝悌,六察黠吏豪宗。如今随你去玉山,是我职责所在。”裴筵只觉得好笑,也驾马跟上她:“察?锦州城里头这点事,家家户户谁不知道一点?你想查出点什么很容易。那之后呢?你敢往上头捅吗?你捅得上去吗?捅上去了有人管吗?”马匹并行,裴筵讥诮地看着晋昭:“上边都是铁板一块,你能告倒贺家,不过是借了陛下惩治兼并的东风,这东风难不成年年吹?有些官位,闲置是有原因的。”裴筵的话刺耳,但也是实话。可晋昭依旧不为所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身在其位,监察上报便是我职责所在,配不配合是你的事,履不履职是我的事。”裴筵两腿一夹马肚,身下的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行啊,在下倒是乐意配合御史大人行公务,但您可要跟紧了!”阴阳怪气的话落入耳中,晋昭倒没有生气,她看着裴筵远去的背影无言:真是幼稚。而远处的裴筵,此时也是觉得晋昭不过是个看不清现实的毛头小子。……二人一前一后到了玉山脚下。酒馆里小顺见裴筵身下的马膘肥体壮,心知此人来历不凡,遂笑容谄媚地迎上去。待靠近了,瞧见裴筵身后人模样时,他却大惊失色,拔起腿就准备往厨房跑。“站住。”裴筵一把抓住小顺。晋昭拴好马,走到二人跟前,拍拍小顺的肩膀:“我今日来,不是找麻烦的,是有些事想问你。”“欸……好、好。”小顺被晋昭拍得瑟缩两下,壮着胆子往二人身后看去,“傅……傅哥呢?”晋昭牵着他往店内走去:“我今天没带他过来,你别怕。”这酒馆是家黑店,上次她跟傅泉来这打尖,那个下药的店小二被傅泉一巴掌扇出两丈远,怕是给这孩子留下不小的阴影。裴筵一坐下就给自己斟杯茶,问小顺:“你是这店里的什么人?”小顺盯着脚上的草鞋,不敢抬头:“我是这店里的小二。”“小二?”裴筵皱眉,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瘦的像泥鳅的孩子,“你多大了?店里就你一个小二?”小顺胆怯地看了眼晋昭。晋昭帮他回答:“这个店本来两个小二,还有个十八九岁的,前些时被我朋友打伤了。”一听见晋昭提起另一个店小二,小顺便忍不住抽泣起来。他始终低着头,眼泪珠子直往下掉:“大哥……大哥他死了……”裴筵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晋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晋昭低眉,却没有马上开口。傅泉的功夫她最清楚,手下有分寸,那日动静虽闹的大,可那小二是摔到草垛里,擦破些皮,走之前傅泉也留意过,当时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裴筵不这么想,他见晋昭不说话,转头问小顺:“怎么回事?”小顺哽咽个不停,袖子在脸上胡乱擦,后厨的老金跑出来看情况,却被晋昭冰凉眼神吓了回去。“前天……前天晚上,段老爷家的千金被掳去了山上,村里来人说,要派人去山上讨贼,便将大哥带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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