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法,貌似入耳,然则浮而不实。不怪字义本身,盖因从古至今,近乎无人算是真正抓牢了民心,包括半生枭雄的琛惠帝。景泰对此答复不敢苟同。琛惠帝并未深得民心,这一虚词,却是在当年一门心思取信各州时被其立为大本大宗,翻来覆去地强调了不啻千遍。如若宁展生于百年之前,这词教人听着兴许还新鲜些。可放在当今来看,岂非胡乱将宁帝一生中最是愚痴的招数学了去?要往难听了说,即是盲人摸象。瞎扯。景泰含蓄道:“民心倒是耳熟。”“得民心者,自得天下。得天下者,不尽然能得民心。此间次序,至关重要。”说着,宁展略靠椅背,声气泰然。“先人一腔孤胆退外寇、统山河,却落得个‘自命风光三十载,失惊黄粱一枕梦’的判词,正是次序颠倒所致。”事过境迁,但如今的七州,不论遗风何如、分地几许、王城哪处,甚至于各州君王的尊卑高低,皆与琛惠帝一统四海之前别无二致。有人狂放执笔,道是:自命风光三十载,失惊黄粱一枕梦!此话谑的便是琛惠帝,只没胆子提名道姓。彼时,文人墨客闻风而起,齐齐投入口伐“昏君”的激愤阵营。阵营的旗帜皆由各州及时按下,可英杰臭名昭著如河决鱼烂,眼前的日子一刻不得安恬,便总有人爱看“一代枭雄名落孙山”的戏码。污名打了出去,覆水难收。景以承满腹诗文兼满腔热血,被宁展一席玄之又玄的隽语打击得不轻,一时大惑不解,顿口无言。宁佳与漫不经心地托着茶,隔三差五就提起杯来抿。景泰则饶有兴味,对宁展道:“那依你所见,这次序有何深意?”宁展道:“前朝的做法,先夺天下,后揽民心。我以为,应当先察民心,后合天下。“晚辈愚钝,常年下至四州以助人为乐,却对诸多奸宄营私横行之事后知后觉。今不请自来,提请敬令为轻,匡正弥补为重。不求万民感念,不论敬令来去“但愿,为时不晚。”到底是血亲,景泰同他那口无遮拦的小儿一般,也是性情中人。他在高座上紧绷经年,此际终于有了可以透过气的实感,双目所及之处愈加迷蒙,情难自抑。生于这片人微权轻、兵零将散的土地,从前,他一眼便能将那任人鱼肉的余生看到头。大老爷们高声嚷着“行善积德、家宅安平”,通常连嘴边吐出的菜饼、掉地沾泥的烂叶都不会施舍叫花子一口。景泰为人臣子时无计可奈,为君王时亦然,更不必说累世苦中取乐的景安百姓,尤其酸楚。因为民心实在强大,也实在危险,非常人可以把握。他都不必设想宁展的将来,且看以墨便知一二。这是袖手看风云者,要舍明哲、远闲处,以身为子入局了。“宁世子,小王坐井观天,日头长了,眼皮子也跟着浅了。今日一叙,”他拂袖挥泪,笑敬宁展,“小王受益匪浅。”“泰王抬举。”宁展起身回礼,“若无先贤开道,晚辈怕是没有这班门弄斧的契机。”适才被亲儿子当众指摘,景泰脸上也未曾挂火。听宁展如此谦辞,他却不乐意了,当即拍案道:“小王只闻外头人人称赞嘉宁世子乐善好义、雄才远略,现在看来,名副其实!我这把年纪,借宁世子的光,算是见识了何谓年少有为、后生可敬啊。”“能为景安尽绵薄之力,晚辈大幸。既已向您提及敬令,便没什么好遮掩了。却不知,”宁展道,“泰王殿下可愿将那景州令付托于我?”另外两位仍未作声,暗自忐忑。大殿静下不过须臾,却教人以为寸阴若岁。景泰不紧不慢地从内袋取出一物,约莫成年男子半掌之大,通身色泽银灰,前刻“敬”,后印“景”。质而不野,素而威厉。常言见物如见人,此物倒真有几分琛惠帝英年的风华韵致。“实不相瞒,本王早已备下此令。或在今朝,宁世子城郊破墨兵,阴山寻神医,直捣蛇鼠窝时。抑或在旧日,展凌君为解景安困局,不惜赌上昔时清誉,甘当引火上身的‘出头鸟’时。”景以承和宁佳与越听越迷惑。宁展何时独身破了兵?又是如何做了那出头鸟?三年前七州大典,景以承业已闭关。而宁佳与没观礼的兴味,只象征性地走过筵席场面,且素日无事不出门,自然无从得知展凌君当年何等威风。宁展亦然奇怪。他与以宁赶赴景安那晚,是个雷雨交加之夜,那会儿的城郊正是天昏地黑、鸡犬不闻,即便二人乘势袭取墨川所占的屯兵要地,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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