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身子不舒服罢了,没什么。”陈阿娇答了前半句,吃了两口,实在是食不下咽,只好放下筷子,“怎么,皇上要找个人陪陪臣妾?还是打算给臣妾换个地方住。”刘彻吃饭的动作没停,像是不在意她的问题:“听人说你不是有个娃娃陪着么,朕怎么没瞧见。”布娃娃◎欲加罪责,何患无穷◎“一个娃娃而已,又不是真的。”陈阿娇盛了一碗汤,放在刘彻面前,“闲来无事缝的破布头子,排解寂寞的玩意儿罢了。”“破布头子?”刘彻缓缓抬眼看她,看着这个曾经帮自己夺得皇位的盟友,眼神像是审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入宫多年,陈阿娇从来没有缠着刘彻,想要生一个孩子稳固地位,也没有求他给自己的兄弟加官进爵。比起她那事事张扬的母亲甚至算得上是低调。但陈阿娇越低调,他反倒就越疑惑——那个曾经也张扬肆意的女孩,真的能变成而今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么?“是啊。”陈阿娇看他的神色几次变动,抿唇笑了一下,“臣妾还记得年幼时候在窦太后身边,她总给我缝些娃娃。”“你倒是个念旧情的人。”刘彻用勺子搅了下那碗参汤,觉得这个笑容实在太陌生了。青春少女时期的陈阿娇跟着窦太后和长公主长大,衣架,太自由自在,刘彻全都看在眼里。她们三个人有三个姓,联系却如此紧密,甚至形成一股强力,操控了三代皇帝。后来陈阿娇成了他的陈皇后,他不想让她留下孩子,延续这样紧密的联系。从没宠幸过她。一晃快十年过去,他都不曾再次仔细看过陈阿娇,以至于现在这个安分守己的陈皇后对他来说太陌生。陈阿娇会不会像曾经面对刘荣那样,只是装出一副温柔讨好、两不相欠的模样,想谋求更大的利益。忌惮母族势力。这是刘彻成为太子后学的第一课。一旦你有了疑虑,就要刨根问底,狡兔死走狗烹也在所不惜。不管是陈阿娇,还是卫子夫。但他今天来之前,刚受了身边太监“少生业障、休养生息”的劝诫,于是把那点念头硬生生忍了下来。刘彻:“我只是觉得你的性子变了很多。”陈阿娇十分违心地挤出来一个笑:“宫里的日子太自在了,性子也跟着慢下来了。”她察觉到刘彻身上流露出的几分狠厉,手紧握成拳,掌心渗出冷汗。没被他发现所谓的“巫蛊之术”,抓到把柄,他会换一个方式毁了她吗?于是她画蛇添足地说道:“人都是会变的。”“既然如此,皇后不如带我看看你的娃娃,我看看你变了多少。”刘彻忽地站起身来,直接往内间去了。“就算是有人想要怀疑她屋子里的娃娃,也拿不出证据的。”楚服和夏书禾约好沙参的事情,仍然有些坐立难安。这次她虽然逃脱了原本命运,却把阿娇一个人留在宫中。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从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她们又一次被命运戏耍,陈阿娇又一次把她赶走,又一次独自面对。夏书禾也不想陈阿娇出事,很想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最后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安慰人的话:“若真有人要害她,翻遍礼法,总能拿他们想要的到证据。”可是欲加罪责,何患无穷。更何况那个人是皇上。“但皇上现在的重点并不在阿娇的身上。没了李家,刘据先是被立为太子,霍将军又联合众文臣,请立太子刘据为王爷。”沙场上尚能冷静处事的将军极力保持着应有的理智,稳着声音一板一眼的分析。表情绷紧到了极点,热茶泼红了手背,楚服恍若不觉。往好了想,陈阿娇无非就是像薄皇后一样,没有子嗣,被丢去永巷消磨完这一生。夏书禾却摇了摇头:“陈家虽然没有卫家权倾朝野,可是为数不多没被削地、又没有建功立业的藩国了。她不做皇后,等长公主一死,陈家也要被满门抄斩。”上一世,陈阿娇被废之后,长公主刘嫖很快也病逝,之后陈家被满门抄斩。阿娇的长嫂明明也是位公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家相继被处死刑,最后交出了全部身家没能挽回自己儿子的命,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卫、霍、陈,没有一个世家能逃脱君王的猜忌。不能坐以待毙,要去争抢。争抢权力,争抢利益,争抢生存的土地。这样的声音在楚服的耳朵里回荡,找不到出去的路。为什么到最后,这样的时刻还是陈阿娇一个人面对?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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