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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第1页）

话音落下，舱内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贵女们交头接耳，绣帕掩着的嘴角挂着轻蔑——“到底是市井出身”“这般粗鄙，难怪谢大人”这些细碎的嘲讽如蛛丝般缠绕在空气中。沈明昭骤然攥紧袖中软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正要起身怒斥，却被小满按住手腕。温热的掌心透过广袖传来，小满冲她微微摇头，眼波流转间藏着安抚。崔时嫮抚着鎏金护甲轻笑，月白色裙裾上的金线莲花随着动作绽开冷光：“我倒觉得云和县主出生市井，定有咱们都没见过的奇巧才艺。”她尾音上扬，似笑非笑地扫过小满腰间的玉佩，“说不定能让我们大开眼界？”这话如针尖般刺来，沈明昭周身寒意骤起，猛地要站起身，却又被小满死死拽住。小满垂眸思索，狩猎宴上崔时嫮还想借她拉拢谢临，如今这般刁难莫非是结盟不成，故而报复？她忽而抬头，眨着无辜的眼睛：“听起来崔姑娘对市井才艺很是了解？”指尖轻点鬓边珠花，语气天真，“我在坊间混了这些年都不知晓，不知崔姑娘从何处听来的？可否赐教？”舫内陡然安静，唯有船外水波轻拍船舷的声响。崔时嫮精心描绘的笑容僵在脸上，原本想诱小满放松警惕的话，此刻却成了困住自己的枷锁。“这击鼓传花还玩不玩了？”永乐公主“啪”地合上泥金折扇，扇面上的青鸾振翅欲飞，“莫要扫了兴致，赶紧开始！”花舫内骤然响起急促的鼓点，蒙着红绸的丫鬟立于鎏金，鼓槌起落间，羊皮鼓面震颤出细密的金粉，在阳光里旋舞如流萤。花球自永乐公主指尖抛出，绛紫色绸缎裹着金丝绣的并蒂莲，在贵女们的广袖间穿梭，惊起环佩叮当。鼓声戛然而止时，花球落在户部左侍郎家的孙小姐怀中。少女粉面含春，耳坠上的珍珠随着急促的呼吸轻晃，她起身时裙裾扫过青玉案，带起一缕龙涎香。“小女献丑了。”她朝众人福身，素手抚上焦尾琴。七弦颤动，《阳春白雪》的曲调倾泻而出，指节起落间，琴弦迸发出珠玉相撞般的清越。小满歪头盯着琴面上跳跃的指尖，眼中满是茫然。沈明昭执起茶盏轻抿，温热的茶水氤氲了她眉间的英气：“技法倒是娴熟，可惜一味炫技，倒把曲中高山流水的悠远弹成了市井杂耍。”见小满惊讶的目光投来，她折扇轻点掌心，挑眉笑道：“本姑娘好歹也是学过三载，虽琴艺不精，可这品鉴的眼力还是有的！”小满望着她眼角飞扬的神采，眸光亮晶晶如浸了春水：“明昭果然厉害！”鼓点再起，季修撰之女季欢欢接到花球。她素手一挥，宣纸铺展如银河落瀑，狼毫饱蘸浓墨，顷刻间在纸上腾挪跌宕。众人屏息望去，遒劲的草书似惊龙游云，与她袖间垂下的粉色丝绦形成奇妙反差——谁能想到这看似娇弱的少女，腕底竟藏着这般凌厉的风骨？接下来的表演如走马灯般更迭，或抚琴弄箫，或挥毫泼墨，或勾勒丹青。花舫内墨香、茶香与脂粉香交织，渐渐让小满倦意上涌。直到兵部尚书家的孙清清登场，她褪去外裳，露出劲装下的利落身姿，长剑出鞘时龙吟清越。剑光如练，在她周身织就银网，裙裾翻飞间，竟将男儿气概的刚猛与女儿家的柔美融作浑然天成。收剑时，少女脸颊绯红，亮晶晶的眸子直直望向小满，仿佛等待师长点评的孩童。小满一愣，随即展颜鼓掌。掌声未落，孙清清已激动得眼眶泛红，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都透出粉红。命运的鼓点偏在此时停驻，花球正巧落在小满膝头。她望着绸缎上细密的针脚，指尖微微发紧。舞剑？孙清清珠玉在前；舞鞭？难免有恃强凌弱之嫌。思忖间，她瞥见舫外投壶处铜箭泛着冷光，心中一动：“就投壶吧。”窃窃私语声如潮水漫开。贵女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人暗自庆幸——这不入流的玩意儿，想必勾不起公子们的兴致，倒省了几分竞争。唯有沈明昭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折扇轻点她手背：“好个另辟蹊径。”意外正在此时，一个丫鬟经过林若雪身侧时，忽然踉跄了一下，手腕不受控制地一抖。盛着冰酪葡萄盏的银盘倾斜，琥珀色的冰酪混着碧玉般的葡萄，如一道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在林若雪月白色的襦裙上晕开深色痕迹。林若雪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作为林家贵女，她自然懂得在这等场合需保持端庄，即便满心委屈，也只是轻声道：“无妨。”那丫鬟却慌得脸色惨白，连连跪地磕头：“姑娘恕罪！奴婢这就带您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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