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探头往土灶旁的煤炉里看,铁架子已经架稳,萧剑正用小铲子往里面添碎煤,青布长衫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他闻言回头,指尖在小燕子鼻尖轻轻一刮,蹭下点黑灰:“先别急,等炉膛热透了再封火,不然容易熄火。”小燕子“呀”了一声,抬手摸鼻尖,反倒把灰蹭得更匀,惹得柳红“噗嗤”笑出声。她瞪了萧剑一眼,却见他眼底带着笑意,又忍不住弯了嘴角,抢过他手里的小铲子:“我来添!我上次看铜匠师傅弄过,得一层煤一层柴才好烧。”柳青扛着捆干草从院外进来,蓝布衫的后襟被汗浸湿,贴在背上。他把干草靠在墙根,拿起挂在晾衣绳上的毛巾擦脸,黝黑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东街的张大爷刚才来买煎饼,说咱们的甜面酱比别家的香,还订了明天一早的二十个,给工地上的伙计当早饭!”“真的?”小燕子眼睛一亮,手里的小铲子差点掉进煤炉,“我就说这甜面酱秘方管用吧!红妹,明天咱们多备点面糊,再切点咸菜丁当配料,保证客人更爱吃!”柳红连忙点头,从石桌上拿起个小本子——那是小燕子送的,封面用红布包着——翻开在上面画了个小饼,旁边画着个酱坛子:“我记着呢,面酱昨天剩不多了,等会儿我去买黄豆,咱们自己熬,比买的省钱。”萧剑把最后一块煤添进炉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我托郑镖头打听了,城西的煤价这个月降了两成,我下午去订两车,够杂院烧到开春了。”他看向柳青,“你们摊车的轮子是不是总晃?我让人捎了些桐油和木楔子,等会儿修修。”柳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可不是嘛,昨天推摊车回来,轮子吱呀响,我还说今天找个木匠看看……”“找啥木匠呀!”小燕子跳起来,拍着胸脯,“我哥可是能手!上次我家书柜松了,他三两下就修好了!”她说着跑去院角翻工具箱,辫梢红绸带扫过晾晒的棉衣,带起一阵淡淡的皂角香。杂院的老槐树下,张奶奶正带着小豆子他们翻晒棉花,雪白的棉絮在阳光下蓬蓬松松,像堆起的云朵。小鸽子举着个布偶跑过来,布偶是柳红用碎布缝的,歪歪扭扭却很可爱:“小燕子姐姐,你看红姐给我缝的小兔子!”小燕子接过布偶,捏了捏它的耳朵:“红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等过几天,咱们用剩下的碎布给每个孩子缝个暖手袋,装上个小炭包,冬天揣着就不冷了。”柳红闻言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小本子:“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找碎布,咱们下午就做!”她转身往屋里跑,月白色的布褂裙摆飞扬,像只轻快的蝴蝶。柳青蹲在摊车旁,萧剑正给他递木楔子,两人合力敲打着轮子,“咚咚”的敲打声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在午后的阳光里格外热闹。小燕子蹲在旁边递桐油,看着萧剑专注的侧脸,又看了看柳青额角的汗珠,忽然觉得这杂院的日子,比江南的烟雨还要暖人。日头偏西时,煤炉终于烧起来了。橘红色的火苗从炉口窜出,映得四人脸上都暖暖的。柳红端来熬好的小米粥,盛在粗瓷碗里,热气腾腾地递过来:“快尝尝,加了红枣,甜着呢。”小燕子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大口,甜香瞬间漫了满口腔:“好喝!比府里厨子熬的还香!”她夹起碗里的红枣,塞进柳红嘴里,“红妹你也吃。”柳红脸颊微红,咬着红枣笑:“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柳青喝着粥,看着煤炉里跳动的火苗,又看了看身边说笑的三人,忽然放下碗,认真地说:“等赚够了钱,我想在东街盘个小铺子,不用再风吹日晒,到时候咱们把杂院修修,给爷爷奶奶们换张大炕,冬天烧得暖暖的……”“会的。”萧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温和而坚定,“咱们一起努力,都会实现的。”小燕子用力点头,辫子上的红绸带随着动作甩动:“到时候我来当账房先生!我娘教我珠算了,保证一分钱都错不了!”暮色漫进杂院时,煤炉里的火还旺着,映得墙上四人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晾衣绳上的棉衣随风轻晃,石桌上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孩子们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混着松木的暖香,在京城的暮色里,酿成了一壶最醇厚的情谊酒。小燕子摸了摸腰间的“义”字玉佩,玉佩被体温焐得暖暖的。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重生一世,最幸运的不是生在富足的方家,而是能在这寻常杂院里,拥有这样一群可以共暖炉火、共赴岁月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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