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整天没吃饭,胃已经饿得没了饿感,反而很想吐,摇头拒绝,独自回了房。她打开卧室的灯,还是老样子,粉白蓝交织的色调,一米八的公主床上堆满玩偶,储藏柜里全是毫无用处但十分精美的手办与装饰品。还有只属于她一人的衣帽间和洗手间。父母曾经不遗余力地给她优渥生活,她曾经也非常用心打造这一个充满梦幻感与安全感的卧室。可现在看来,这里既不梦幻也不安全,反而在春水街的日子过于梦幻,让她误以为人生还有盼头。她颓然坐到地毯上,整张脸埋进膝里。这时只剩她一人,拙钝的痛才慢慢涌上心头,疲惫感山呼海啸般将她吞没。她一直都在表演自己多么强悍,实际上她才十九岁,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强撑门面。她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毫无头绪,只坚定一个信念,就是送邹呈光进监狱。只有这样,他们家才能获得安宁,她才能重获自由。可谈何容易,她该如何揭露邹呈光杀害姐姐的事实?邹呈光心思缜密,怎么可能留下对自己不利的线索。她可以跟父母说吗?母亲就别指望了,自她懂事起,她就知道母亲没主见,什么都听父亲的。那不如跟父亲说,至少他那会儿确实察觉出了不对,才没让她去跟邹呈光道歉。对,等父亲醒了,就跟他商量。她又想到陈铎,想起在停车场的那出戏,心脏被拧起,又疼又闷。思绪纷乱如麻,压得她眼皮打架,她倒在地毯上,像未出世的婴儿般蜷作一团。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际,听到有人按门铃,没一会儿又听到窗户“叮叮咚咚”作响,以为是幻听,可声音没停,直接将她从混沌中敲醒。她睁开眼,竖起耳朵听,有人在阳台外敲玻璃推拉门。她有些害怕,想到无数惊悚片恐怖片,不知外面是人是鬼。慢慢踱步过去,拉开窗帘一条缝往外看,只这一眼,就彻底击垮她的防线。陈铎的脸隐在阴影里,背后昏黄的花园灯勉强勾勒出他的轮廓。可她清楚看到他盈盈发亮的眼眸,担忧地看着她。像在做梦一样。她打开锁,拉开玻璃门,晚春夜风微凉,夹杂着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吹软了她僵硬的身体。陈铎一句话也没说,紧紧将她抱住,她在他怀里哽咽呢喃,“不会是做梦吧?”“傻子,我怎么可能放弃。”她埋在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我知道。”他不会怀疑她的爱,更不会怀疑自己的爱,所以她在停车场推开他控诉时,他并不伤心,只有心疼。体恤她深陷家庭泥沼,也恨自己没能力带她远走高飞。楼下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她感到纳闷,“楼下是谁,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告诉她,他们坐车离开后,他继续赖着钟勇良,让钟sir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开车载他一路跟到这里。在途中他跟钟勇良讲了讲前因后果,这位工作十多年的刑警,热血与正义感没有随着岁数的增长而消退。对他们的故事产生浓厚兴趣,也愿意帮陈铎一把。可到了别墅区门口就进不去了,还得提前预约。钟勇良只好凭借特殊身份,告诉门卫要询问庄家母女一些案子上的事。门卫处都知道庄家最近的遭遇,当时警车来带走庄文的时候,还引起过小小谈资。于是顺理成章地放他们进去,给他们指了路。途中看到邹呈光的车出来,他们停好车,陈铎看着别墅二楼亮起一盏灯,想了想,让钟勇良以警察身份拜访姜瑜。如果庄可祺也在,就找个借口让她上楼回房间待着。如果庄可祺不在,那二楼那个亮着灯的房间就是她的卧室。他只需要钟勇良拖住姜瑜一会儿,替他争取点时间,翻上二楼找人。钟勇良很嫌弃地看他,告诉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说,没下次了。心里的潜台词是,这是最后一次让她脱离轨道。得益于陈铎常年做引体向上,也得益于阳台的栏杆设计古朴而稳固,附近的墙壁上有一些小巧的雕花凹槽和突出的装饰线条。这些元素为攀爬提供了极好的支撑点。他登上一楼花坛,脚尖踩到凸起的装饰条,攀到一定高度,借力一跃,抓住了二楼阳台栏杆,再一个引体向上,很轻松就爬上了亮着灯的卧室阳台。庄可祺想,我男人做什么都厉害,就算做贼也能做到贼中翘楚。陈铎说:“我们说好共进退,别对我隐瞒,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再隐瞒,将姐姐的死,邹呈光的意图,自己的打算,都一五一十跟他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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