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船工夜里巡船是什么时候?”邱萍注视着她,“就快了,再过一刻钟。”“那咱们坐这儿等一会儿吧。”黄葭弯下腰,单手撑着甲板,坐在了桅杆高出甲板的台阶上。她今日头一天来,又是忽然接替了从前的执事,这里的船工怕不适应,而且她一来不涨工钱,就带着繁重的活计要他们动工,船工们心里也难免有怨气。所以,她悄悄地来,也想悄悄地跟清江浦的几位船工首碰个面,再慢慢把修船的事情派下去。造船是件需要统筹谋划的事,从木材商人到船工,甚至是运送耗材的卫所官兵,掌事之人都要一一打好交道。否则一动工,各种麻烦事就都冒出来了。想到这里,黄葭看向一旁的邱萍,“你来这儿许多年了,刘工首平日里待你们好么?”邱萍看着天空,像是在回忆,“嗯……好的时候特别好,不好的时候,他会发火,一发火,就没人敢说话了。不过,大家打心底里都敬着他。”邱萍这话说得略微含糊,但黄葭听后,脑海中顿时就有了这位刘老相公的面孔,宽厚又有时急躁,在船工心中颇有威望。这样的人最讲求实际,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倒与她脾气相投,正中下怀,看来日后也好相处了。听着潮声起落,天色幽暗下来。两人坐在桅杆下,静静等着。已经过了三刻钟,值夜的船工人影仍旧不见。邱萍有些急了,担心黄葭怀疑她说谎,“黄船师,他们以往不是这样的,今日不知怎么了。”黄葭隐隐有些忧虑,但忍不住宽慰,“你我方才走过来用了一刻钟,如今雨下得久了,路不好走,他们打西边来,兴许走得慢些。”邱萍坐不住了,“不成,我得把这事告给师父。”黄葭微微一愣,还不知邱萍是拜在哪位船工手下做学徒,但听她要告状的话,这位师父好似颇有威望,猜测道:“刘工首是你师父?”“嗯,”她笑了笑,“他还是我爹,我随我娘姓。”黄葭一愣,明白过来。杨育宽特地找来刘工首的女儿邱萍做副手,本意是想让清江浦的老船工们尽快接纳她这个新任掌事,只是这个举动落到老船工眼里,却颇有威逼之意。官衙先将一桩桩繁重的事务砸过来,后又指派工首的亲女给新任掌事打下手,已然激起众怒。现在回想起来,从船厂到这里一路上都这样冷清,清江浦的船工恐怕已经撂挑子多时了。雨萧萧然落下,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黄葭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嘴唇崩成了一条线。看着黄葭阴沉的脸,邱萍茫然地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同乡一场恍惚中又是当年阴雨绵绵的刺……次日晨起,风大转凉。连绵的雨连下几日,到夜半变为雨夹雪,清晨,细碎的冰碴窣窣地打在的伞骨上,手里的油灯恍惚要熄灭。林间风声呼啸,黄葭走在进城的路上。昨夜,她看过了那艘亟待大修的船,龙骨已经断裂、舵孔狭隘、铁钉脱落,是五六年前清江厂督造的。看了船的用料,却见当时用的杉木与如今仓库中的杉木密实不同,若是用现在的材料来修补,恐怕会有渗漏的风险。于是她翻阅典籍,发现北港高山族人常用龙眼树、香樟树做舟,他们无需图纸,凭多年经验目测而成。先做好船头、船尾的雏形,船板与船板用木钉楔合,再用泥浆补缝,非常坚固,称奇于世。这个“泥浆”,是用桐油、石灰、竹茹或麻丝调和而成。今日黄葭就是想进城看看,市面上有没有好的石灰、竹茹。至于那船的船型,她打算改造成蜈蚣象形。蜈蚣船的规制始于东南夷,原本是战船规制,其上要放置千钧的佛郎机,沉重极佳,有道是“木石锡锡,犯罔不碎,触罔不焦,其达之迅也,虽奔雷製电,势莫之疾,神莫之追”。大修之事一切落定,却听杨育宽说,近年来,在会通河上发生的船难已有三起,三艘船各不相同,却是在同一河段出事。黄葭拿了河道图纸看,便觉奇怪。这条河段既不是江流改道之处,也算不上曲折南行,这些船几次三番地翻在这里,莫不是……“海神娘娘,信女诚以告,一愿,水鬼退散,海浪风平;二愿,航船安稳,渔利有收;三愿,故旧亲人在天之灵,早归尘刹,来世再相见。”红烛高挂,大殿沉肃。黄葭三拜叩首,俯身望着殿上那女神像,目光虔诚无比。一道高高的朱红大门敞开,殿内殿外都是乌泱泱的一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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