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事?”何埙听得直皱眉,“买上百斤鱼,寻几十个烤鱼贩子把油烧出来就是。”黄葭瞥了他一眼,看向康元礼,“鱼油产制复杂,价格昂贵。《南船纪》有载,嘉靖丁亥九月一日,海中有大鱼乘夜潮而来,直至海岸,俄而潮退,鱼大水浅,不能游,偃卧沙滨,渔民割去鱼肉,在鱼体内挖一个存储油脂的大洞,烈日照晒数日,直待熬出的鱼油流入洞中,所以一桶油堪比一桶金。”康元礼微微蹙眉,“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我思来想去,惟有改用松油掺桦树皮熬成浆,勉为替代,”黄葭顿了顿,拱手一礼,“所以,想请厂官再批桦木上船。”康元礼眸光微动,环顾四周,“诸位可有异议?”何埙打了个哈欠,靠着椅背,眼睛就要眯成一条缝。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言。这时,一个身影拄着槐木杖,缓缓站了起来,“鱼油虽不易得,但也不是收不到,改用旁的舱缝材料,只怕有些不妥。”听得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康元礼端起茶盏的手忽而一怔。这个老汪一向不表态,今天怎的突然起来说话了?康厂官放下茶,目光不由往汪工首脸上瞟去,只见他那张国字脸上写满了“秉公办事”,似乎也没有别的心思。黄葭的目光转向汪工首,一本正经道:“有何不妥?”汪工首横眉看向她,“你所说的松油掺桦树皮熬成浆,是北方渔民的做法,北方冬日干冷,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船木冻裂,用此法替代鱼油自然不妥。”他冷哼一声,又收回目光,向康元礼揖了一礼,“眼下最好的法子是驾船入海,采上百斤茜草回来,茜草干而窒,遇水则膨大,行舟不漏,替代鱼油再合适不过。”“说得容易,入海采草费时费力,延误了修船之事,汪工首可担待得起?”黄葭倏尔一笑,“再者,汪工首这么说,是愿意出采草的工钱了?”众人一惊,不想她一个小辈,竟如此无礼。汪工首似是一愣,欲言又止,坐了下去。烛火跳动几下,何埙微眯双眸,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康元礼咳嗽了一声,打破平静,“既有异议,容待明日再议。”堂屋散了衙,众人熙熙攘攘,从两边的廊道走出去。黑压压的人群中间,黄葭与汪工首目光一碰,她放慢了脚步,默默走在最后。说实在的,她对汪工首出的这个计策毫无把握。何埙虽坏,却也不蠢,不至于看见一点苗头,就即刻上钩。但、运木料进山谷的事,实在不能再拖了。这回又是汪工首主动来提,他在船厂多年,对何埙的了解应当远多于她。细雨纷纷,打落眉间。汪工首拄着槐木杖,走在人群前头,穿过游廊,但见脚底忽然暗下来,似乎有一道身影穷追不舍。他加快了脚步,木杖撞上地面的声音沉稳而均匀,绕过小穿堂,直往大门走去。何埙似乎有些急了,提袍跟上,从汪工首身后走了过来。周围亟待出门的船工首目光一碰,脸上带笑,很识趣地往两边避开。大门口,雨雾渐起,风声细细吹来。汪工首盯住地面闪动的黑影,转过身去。见着何埙脸上的薄汗,汪工首的声音仍很镇定,“何工首,有事?”何埙打量着他,笑道:“方才听汪老一言,晚辈受教,可否到晚辈家中一叙?这些年晚辈忙于杂务,也不曾与汪老讨教,如今想来实在惭愧。”汪工首笑了笑,却没有接话,只转头看向了门外。何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风雨凄凄,泼洒不已,十几位工首坐上了马车,陆续离开了。他恍然大悟,望向汪工首,“汪老既住在西桥堂北面,也是与何某同路,不妨一起走。”汪工首没有看他,却点了点头。上了何府的暖车。车内两个火盆已烧得通红,木几上煮着汾酒,扑面而来是暖气与酒香。汪工首坐在一边,何埙坐中间,他的贴身长随席地而坐,为两人斟酒。马车已经跑了起来,汪工首靠着车厢,不由诧异,坐了这么多年的马车,甚少有这么稳当的。何埙喝了一盏酒,俯身看向他,“素日汪老少言,怎的今日偏偏与那黄督工杠上了呢?”“并非存心相争。”汪工首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今年船厂修船造船负担太重,依她的法子,再批一批桦木下去,只怕开春以后的库存都要告急了。”何埙眼睛眯起,“那依汪老的意思,黄督工今日请批桦木,是出于私心了?”汪工首似是一怔,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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