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望台的蓬下,袁总兵穿着银甲,坐在众士卒之间。隔着雨幕,袁克良转头望来,眼见她那一身蓑衣上的水成股流下,斗笠湿透,淋了雨,发丝紧贴着脖颈。他收回目光,轻笑道:“有劳了。”黄葭提袍走来,布履全湿,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没有说什么,只朝他行了礼,自顾自落座,坐在他十步外的板凳上。海潮席卷,船身随着浪涌起伏,缆绳绷紧又松弛,铁链与木板的摩擦声淹没在雨里。士卒踏过湿滑的石阶,靴底带起的泥水甩在地上,排成两列,站定在下,呈报今夜收回的船只。袁克良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朝为首的军士使了个眼色。军士举起一面黑旗,带着众兵退下去。袁克良扫过她苍白的面容,笑道:“一直到下月底,这些事都要劳烦黄主事了。”“应该的。”黄葭兀自地坐在那里,喉咙发涩,头脑胀痛无比。雨更大了,浪头越过堤岸。暴雨中的港口像个巨大的水牢。胡逊姗姗来迟,到了望台上,却见袁总兵已经走了,蓬下只有黄葭坐着,她闭上了眼,脸色因疲惫而发红,像是昏睡了过去。“黄主事……”他低声提醒。黄葭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黯淡,见他站在面前,只道:“你来做什么?”“听闻总兵大人驾临,卑职赶着过来拜会。”胡逊扫了她一眼,又转身望向港湾,雨幕模糊了远近,最近的船只也只剩下个轮廓。“总兵大人……走了?”黄葭微微颔首,“往后停港在酉时,截流船只是从亥时开始,等到搜查一轮,便是丑时,你要过来,下回来早些。”“亥时开始……”胡逊目光微闪,只见她嘴唇发白,嗓音听着也有些哑,“总兵大人来得这么晚,挑这个时辰搜查,不是故意折腾人吧……”黄葭闭上了眼,没有回答。……两日后雨点击在老宅的青瓦上,碎成一片白茫茫的响。江朝宗跨过门槛,便觉厢房内潮气氤氲,混着铜屑与陈木的涩味。一盏油灯昏昏地映着案台。只见黄葭指节微曲,捏着一柄细刃小刀,在铜片上缓缓推刮。她面色苍白,唇抿得极紧,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了半双眼,眼白泛着血丝,眼尾却微微上扬,衬得病容里透出一分凌厉。黑发半散着,有几绺发丝被薄汗黏在颈侧,衣襟松垮,露出光洁的锁骨。他呼吸一重,走到她身后,目光顺着脖颈往下。“中丞到了,就先坐吧,”她抵唇闷咳,手腕却稳得出奇,“寒舍简陋,只有一些茯苓糕。”江朝宗兀自立在那里,见她手中铜片上纹路细如发丝,她手中刀尖游走,割过钥匙胚模的凹槽,声音竟比抚琴还轻。“我只是来看看进展如何,不是要吃你家的东西,”他扫过她脖颈上挂着汗珠,像浮在玉兰上的朝露,她手肘撑着桌案,脊背仍是绷直的。过了半晌,忽听雨声里掺进她压抑的喘息,像是在抑止咳嗽。他眸色微沉,“什么时候病的?”“就这几日。”她抵住刀柄轻推。江朝宗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向西窗下的木案交椅,提起茶壶,为她倒了一盏热茶,又走回她身后,俯身将盏子放在她手边。“多谢。”黄葭道了一声,手下刻纹路的动作却未停。他扫过她案头排列的古怪模具:盘龙纹、九曲连环、十字花棱,最旧的一枚磨得发亮,边缘尖利,嵌在褪色的红绸里。“这些都是你四叔的?”听到四叔,她眸光暗了暗,手下刀尖轻转,“是我祖父的。”他俯身望去,见铜屑粘在她汗湿的腕间,冷光与温润肌肤紧贴在一起。“你不好奇,为何我找你来做这件事……”“中丞是奉旨而来,想必对下官先年的那些事,已经悉知,”黄葭手腕轻提,铜屑簌簌落在灰衫下,“先前那位巡漕的钦差大人,曾将旧日之事呈报内廷,中丞既来寻我,想必这钥匙与白银相关。之前我也问过了我四叔,他说铜锁机关,往往以海江纹在前,钥匙作双齿设计,与锁芯内的水波纹弹珠相配,以此为准,形制大抵有四百八十多种,比我一开始想的,还要多几倍。当日草草答应,不想如今上手这样麻烦……”江朝宗笑了笑,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肩上,“你想加钱。”她兀自换了把刀,眼尾轻挑,转头望向他,“还望中丞能看在下官带病做工,多多体谅。”“随你。”他脱口而出,反身坐在了交椅上。黄葭怔了一下,只笑道:“多少银子都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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