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还尚未及笄,明里暗里已经有不少人递了求娶的消息过来。当然,他们不是看上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只是想要攀附位列三孤的太子少傅而已。而李溦的托词无非就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她还小,不着急;她被我惯坏了,得再留在身边教养几年……只是这一次格外不同,因为对方是大理寺卿的幼子,人品贵重、形貌又俊秀,整个大明也找不出来比这更好的良配了,而且最要命的是,据说皇上有意撮合这桩婚事。然而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一点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发现这件事,还是因为她跟哥哥打了个赌,溜进书房里去拆了他的密折——她没有当场爆发,甚至还按住了准备去把那个什么少爷一刀两断的哥哥,绷着有生以来最大的耐心等了两天——而师父从头到尾居然什么都没有跟她说!背后的声音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去了西苑?”因为他衣袂上沾染的那点龙涎香还没有完全散去,整个大明,能用这种香料的,只有常年住在西苑的天子——而且,除了面圣之外,现在还有谁能请得动他?“不然你下山还能去哪?!”胸腔里那股恼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夏堇猛然扭头,手帕已经被恶狠狠揉成了一团:“你不会已经答应那个老头把我嫁给他儿子了吧?”“你说什么呢?”师父脸上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疑惑,然后才盯着她,缓缓道:“你拆了我的折子,无忧。”夏堇全身的血气都在往头顶上涌,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并不准备为此认错。师徒僵持片刻,李溦叹了口气,将被捏得皱皱巴巴的手帕从她手里拽了回来。“行了,我也未怪你吧?”他轻轻擦拭着她鬓角和颊侧的雨珠,“什么嫁人?哪家的浑小子想娶走我的无忧,师父第一个不答应。”那般水一样清淡的声音,仿佛把她满腔的怒火一下子都抽空了。夏堇有些无所适从地垂下眼,任师父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低声咕哝着:“那你跟皇上是怎么交待的?”“我说你将来要出家做女冠。”林间的雨已经停了,一点天光从树枝的缝隙里照下来,让那个遥远的叹息声显得安静而清晰。“别这么惊讶……你这孩子,自己生闷气作什么,你该先来问问我的。我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打算的,而且我有更重要的理由。”她听见自己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是个女孩,永远不可能以科举入仕,”那只清瘦的手插进她长发之间慢慢梳着,“大明女子为官,只在内廷之中,就算做到六局掌印又能怎样?我为你准备的是另一条路……”……薄而透的山风吹过,仿佛一层轻纱在眼前合拢,让恍惚间的那些画面再度远去了。短暂的怔忡之后,夏堇看清了面前和尚疑惑的眼神。思绪重新回到脑海中,她不着痕迹地吐出口气,随口对昙鸾扯了一堆什么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修行在心不分派别之类的大话,直把和尚说得云山雾罩,满脸又是崇敬,又是茫然。她高深莫测地总结道:“你功力尚浅,修炼时日一长,自然就能懂得这些道理了。”还好这段路不算长,女弟子的院子就在眼前了。夏堇赶紧拽回话题,向他一礼:“前面就是院子了,感谢师兄送我一程,师兄请回罢。”昙鸾点了点头,也朝她行礼:“师兄也早日歇息。”最近寺里形同封山,听到风声的贵人们早已提前归家去了。小院里约莫二十来个房间,现在只有不到一半有人,也都是些尘缘已断的弟子。夏堇开了自己那一间,发现打扫得还算干净,只是带着一股长期空置的老房间特有的陈旧气味。她总共只花了这点钱,能有这种条件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夏堇心中知足,领过被褥,又花了半个下午把房间彻底清扫干净。在此禅居的弟子们都讲究清净,并不彼此打扰,只有早课时才聚在一起诵经,其他时间就各安其事,遇上时点头一礼,平时就权当彼此不存在。傍晚时分,夏堇去院子里倒空最后一盆水,其他人都默默回房关门,远方已经传来了连绵不绝的打板声。大理的白昼很长,这时刚到戌时(19:00),天色还没完全黑透,但已经是该休息的时候了,毕竟她明天寅时——三刻,就得起来去切萝卜。夏堇端着木盆,打开了房门。就在这一刻,她浑身的汗毛仿佛都倒竖了起来。黑暗中,一张雪白的脸正与她四目相对,长长的、鲜红的舌头吐出半截,嘴巴在上,黑漆漆的眼珠子反而在下面。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末世来临,我靠文物打卡系统成神 丑妃京华:宁负江山不负卿,番外 贵族学院的F3突然消失后+番外 谈什么纯爱 纯阳圣体 星际大佬她不讲武德/我在星际重著山海经 下一个雨季+番外 佞相夫人要守寡 强撩! 爱是故人来 蜜流心 七零大院恶婆婆 对照组在大杂院吃瓜 豪门小妻子:BOSS大人等等我/豪门小妻子:总裁大人抱紧我 潮起渔歌 和熹传奇 隔夜汽水 年少不知宿敌好 我,榜眼,打钱 第一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