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过庭审之后的事,也没人敢想。绵长不绝的伤病、未有定论的审判、难以复原的玉镯绝望和压抑如积雨云般绵密而厚重,无休止地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她们只能暂时劝自己忘掉,才能将日子一天又一天熬下去。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沈素秋的病情竟渐渐开始好转。咳血的次数从每日次减至一两回,苍白的脸颊也开始隐约透出些血色。“真是奇了!”杨三敬拽着蒲争到院外,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欢欣雀跃,“我舅母说,照这情形,再撑个半年都不是没可能!”她搓着冻红的手,呵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打着旋儿消散。“真是老天开眼啊!”这个毫无疑问的好消息蓦地刺破了笼罩多日的阴霾。小六子开始在煎药时哼起小调,清萝擦拭的动作也变得轻快,就连总板着脸的账房,在碾药时也开始不时地抬头望起窗外的日头。她们心照不宣地继续着,却再不像从前那般绝望。蒲争站在檐下,看着屋里透出的暖黄灯光。沈素秋正倚在床头,小心地抿着阿蘅喂的药。一旁的窗台上,新摆的野山茶竟冒出了嫩芽,正在寒风中颤巍巍地伸展着叶片。那一刻,蒲争忽然觉得,或许真能等到云散月明的那天。在燧城的另一头,单锋也开始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他重新过起了逛楼吃酒的悠闲日子,偶尔去流云堂指点几个新弟子。毕竟,挫尽蒲争锐气的目的已然达到。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还治不得了?单锋得意自己的手段,享受蒲争对他的尊敬,每当蒲争低眉顺目地向他行礼,恭恭敬敬地喊着“单师兄”时,他心底便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这种快活在他胸腔里发酵膨胀,像只吸饱水的河豚,让他走路的步子都不自觉地变得轻快。但更让他欣喜的,是陈青禾主动来找他的次数变得多了。那丫头在往日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今在单独谈话之时,脸上甚至多了几抹娇羞。女人还是需要靠山的,管你先前性子有多傲,最后不还是要找一个人托付?这个靠山过去是周正阳,如今风水轮流转,变成了他单锋。馆长千金的垂爱让他有恃无恐,于是他在武馆中甚至愈发猖狂,甚至连周正阳指点弟子时都敢故意从中作梗。馆中弟子敢怒不敢言,这也让他更加相信,过不了几年,他便能将陈青禾纳入门下,将武馆接到手里,成为万众敬仰的“单师傅”。“单爷近来气色极好啊,可是有喜事临门?”路边胭脂摊子的小贩满脸堆着笑,身子弓得像熟透的红虾。“天大的喜事,”单锋眼睛一眯,收起了往日骇人的下三白。他随手捻起一盒胭脂,铜盖掀开的瞬间,一股劣质香粉的味道扑鼻而来,顿时呛得他直咳嗽。“哎呀单爷!”小贩慌忙夺回那盒廉价货,从摊底摸出个珐琅小罐,“这种上等货才配得上您”“用不着,”单锋冲着那盒劣质胭脂随手一点,“就要这个了。”上等货色又有什么用?对陈青禾而言,这个已经配得上她了——再说他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懂这东西什么是好,什么叫坏?“有心了,二师兄,”陈青禾接过胭脂,颊边飞起两抹红晕。单锋故作深沉地摆摆手,转身时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那个敢当众顶撞自己父亲的倔丫头,如今也会在他的面前流露出羞怯之色。快了,就快了。单锋陷入了一种盲目登天般的快乐中,他大步流星地穿过武馆回廊,仿佛整个武馆都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不知是不是发生太多故事的缘故,燧城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寒风像钝刀般日日夜夜刮着,一点点削薄人们的盼头。市井百姓如蛰虫般蜷缩在屋里,数着黄历上的节气,巴望着惊蛰的雷声能早些震碎这漫长的严寒。直到某天清晨,阿蘅突然发现窗台上的积雪悄悄消融了一角,露出底下嫩绿的苔痕。几乎同时,佟律师在事务所里收到了审判厅送达的传票。开庭的日子,定在了三月三。这个消息直接传到了各家报社的耳朵里。开庭当天,无数记者像被糖浆吸引的蚂蚁般密密麻麻蜂拥而至。她们带着钢笔、本子、相机围在审判厅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地伸颈踮脚。法警灯塔似的拦在台阶前,却眼神空洞不知在望向何处。佟律师早已进去多时。在那个恢宏气派的建筑里,是一场夹带着利益与人情的战役。至于是赢是输,这五个人不敢想,也没必要想。眼下佟律师是唯一的指望,但他究竟能将局面扭转到什么程度,量谁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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