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十三娘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鹰愁涧的惨败,数千将士的冤魂,需要有人背下这口足以压垮骆驼的黑锅!更需要成为权力倾轧、清除异己的绝佳借口!张五郎和王铁牛拼死带出来的那份血书,那份承载着边军血泪的控诉,非但没能为死去的兄弟伸冤,反而成了催命的符咒!成了杨国忠之流挥向政敌的屠刀!秦十一郎说完这些如同烫手山芋般的消息,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巷子的阴影里,只探出半个头,声音带着哭腔:“老板娘,我……我也得走了!家里……家里也快撑不住了!债主堵门,田产铺子都典当得差不多了……这长安城……真真待不得了!你……你也快走吧!找个地方躲起来!保命要紧!”说完,他头也不回,仓皇无比地消失在幽深狭窄的巷子深处,那落魄的背影很快被黑暗吞没。风雪初歇的长安街头,寒风依旧凛冽。云十三娘独自一人,抱着那个小小的、轻飘飘的蓝布包袱,站在清冷的街角。素色的棉袍衣角在寒风中翻卷。对面,是废墟般的“醉太平”,猩红的封条在风中猎猎抖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身后,是依旧车马粼粼、却处处透着山雨欲来危机四伏的煌煌帝都。张五郎与王铁牛,亡命天涯,生死未卜,如同投入怒海的石子。魏慕白,屈膝求生,签下悔过状,前程未定,灵魂蒙尘。康萨,远遁避险,不知所踪,归期渺茫。秦十一郎,家道败落,仓皇逃离,风流云散。慧明和尚,背负着沉重的警钟,消失在茫茫尘世,不知所踪。阿福,带着惊恐与茫然,回归乡野,寻求一方安宁的净土……曾经汇聚于“醉太平”这方小小天地的芸芸众生,在这天宝十四年的凛冽寒冬,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暴飓风卷走的枯叶,四散飘零,各安天命,或沉沦,或挣扎,或消失于历史的尘埃。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歪斜的招牌,紧了紧身上单薄却厚重的棉袍,抱着那个小小的包袱,转身,步履沉稳而坚定,不再有丝毫留恋,走向与巍峨宫城、繁华朱雀大街截然相反的方向——那是长安城更混乱、更肮脏、更底层,却也如同淤泥般更易于藏身、更接近真实人间疾苦的南城诸坊——宣阳、升平、新昌……她的背影在积雪未消、泥泞不堪的街道上,在铅灰色低垂的天穹下,显得格外单薄而渺小,却又透着一股历经劫波、百折不摧的韧劲,如同石缝中挣扎求生的野草。风雪虽歇,寒意却更浓,深入骨髓。长安城巨大而古老的阴影,在铅灰色的天穹之下,彻底笼罩了四野八荒,吞噬了所有的光。而“醉太平”的故事,连同它所见证的这个盛世最后的、带着血腥味的辉煌与那无尽汹涌的暗流,终将在历史的滚滚尘埃中,留下一个沉重、喑哑、令人扼腕的注脚。那块断裂歪斜、积雪覆盖的乌木招牌,在清冷的空气中,如同一个巨大而无声的问号,冰冷地悬挂在帝国的天空之下,拷问着这个时代,也预示着那场即将撕裂一切的、真正的风暴。渔阳鼙鼓动天宝十四载,冬。长安城的冬日,寒气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朱雀大街两侧巍峨的坊墙,仿佛随时要倾轧下来,将这座煌煌帝都碾作齑粉。朔风卷着细碎的冰粒子,抽打在行人脸上,生疼。街市上的喧嚣似乎被这酷寒冻结了大半,行人裹紧了破旧的棉袍,缩着脖子,步履匆匆,眼神里透着一种麻木的、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疲惫与不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池塘,压抑得令人窒息。宣阳坊深处,一条狭窄、泥泞、终年不见阳光的陋巷尽头。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挤在同样寒碜的邻居之间。烟囱里冒出的青灰色炊烟,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支离破碎,很快便消散在灰蒙蒙的天穹里。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木牌,上面用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字——“暖胃居”。字迹粗陋,却带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如同石缝里挣扎求生的野草。这便是云十三娘在南城挣扎出的新巢。屋内狭小、昏暗,仅容得下两张旧几条磨得油亮的条凳。土灶上架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面翻滚着浑浊的、冒着热气的汤水,浮沉着几根粗壮的牛骨和零星的肉屑,散发出混合着廉价香料和淡淡腥膻的气息。几摞粗陶大碗堆在灶台一角。这便是“暖胃居”的营生——售卖最廉价的汤饼和杂碎汤,勉强糊口,也勉强为这坊间挣扎求生的苦命人提供一口热食,驱散些许蚀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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