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单薄的靛青色锦袍上。怀里,那个杨府幼童依旧在撕心裂肺地哭嚎,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颤抖,泪水鼻涕糊满了魏慕白胸前的衣襟。这哭声尖锐地刺破周遭的混乱喧嚣,显得格外突兀而凄厉。魏慕白茫然四顾。崇仁坊宽阔的街道此刻已不复往日的整洁肃穆。装饰华丽的马车横冲直撞,惊恐的奴仆抱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奔跑跌倒,富户们穿着裘皮、脸色惨白地催促着家人上车,精致的包裹散落一地也无人顾及。尖叫、怒骂、马匹的嘶鸣、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刺耳声响,汇成一片末日逃亡的交响。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纸张、布料和某种昂贵香料混合的焦糊味,那是仓皇中销毁信笺账簿的痕迹。“逆贼!拦住他!他抢了府里的小公子!”杨府门楼上,一个眼尖的护院头目指着魏慕白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几个手持棍棒、刚刚集结起来的杨府豪奴闻声,立刻如同恶犬般红着眼睛扑了过来!魏慕白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和一股被逼出来的狠劲瞬间充斥全身!他不再犹豫,死死抱住怀中哭嚎的幼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杨府追兵相反、人流更混乱的坊门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站住!”“抓住他!”豪奴的呼喝和幼童的哭嚎在身后紧追不舍。魏慕白感觉肺里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脚下的石板路冰冷湿滑,崭新的锦袍下摆被他自己和别人的脚踩踏得污秽不堪。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失控的小舟,被逃亡的人流裹挟着、冲撞着,朝着未知的黑暗深渊漂流。怀里的孩子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小小的拳头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魏慕白低头看了一眼那张涕泪横流、因恐惧而扭曲的小脸。这不是他的孩子,这是仇雠之子!是那吸髓敲骨的杨氏血脉!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把他扔了!扔在这乱军之中!让他自生自灭!这念头如同毒蛇,带着复仇的快意,狠狠噬咬着他的理智。然而,就在他手臂微松的刹那,孩子那双因极度恐惧而瞪大的、如同幼鹿般纯净无辜的眼睛,猛地撞入他的心底!那双眼睛里,没有杨国忠的奸诈,没有杨府的奢靡,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祈求!“哇——!阿娘——!”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魏慕白那早已千疮百孔、却仍未完全泯灭的良心上!“闭嘴!”魏慕白低吼一声,不知是吼孩子还是吼自己心中那条毒蛇。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孩子更紧地箍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用身体为他抵挡身后追来的棍棒和这乱世所有的刀锋!他放弃了扔掉的念头,咬着牙,更加拼命地向前冲去!冲过一道混乱的十字路口时,一队盔甲歪斜、浑身浴血、眼神涣散却透着凶光的溃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泥石流,猛地从另一条街道涌了过来!瞬间冲散了魏慕白身后的杨府追兵!“滚开!挡路者死!”溃兵们挥舞着残破的兵器,见人就推搡砍杀,只为抢出一条通往生路或仅仅是为了发泄恐惧的通道!魏慕白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在道旁冰冷的坊墙上,后背剧痛,眼前金星乱冒。他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孩子吓得连哭都忘了,小脸煞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混乱中,他瞥见杨府那几个豪奴被溃兵冲得七零八落,棍棒脱手,惨叫着被卷入人流践踏。暂时安全了?不!更大的危险就在身边!一个溃兵看到了魏慕白身上虽然污秽但质地精良的锦袍,眼中贪婪的红光大盛!“肥羊!剥了他的皮!”他狞笑着,举起滴血的横刀,劈头盖脸就砍了下来!魏慕白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下意识地将孩子死死护在身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最后闪过的,竟是“醉太平”土墙上那八句淋漓如血的诗……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头顶炸响!魏慕白猛地睁眼!只见一个穿着半身破烂皮甲、满脸络腮胡、左臂不自然下垂的魁梧溃兵,竟用一把卷了刃的横刀,替他格开了那致命一击!那络腮胡溃兵显然受了重伤,格挡之后踉跄后退,嘴角溢出血沫,却依旧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要抢掠的同伴嘶吼:“滚!……老子……老子当兵吃粮……饿死……也不抢娃娃的口粮!更……更不杀护着娃娃的人!”那要抢掠的溃兵被同伴的气势和话语震住,愣了一下,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扑向另一个更易得手的目标。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无可奉命 绾骨灯 错觉 无限宇宙有限公司 杀死那只人偶熊 互穿后,总裁他躺平了+番外 周辞的假期 出差捡了个男朋友 刃过留春 列车求生,夺取玩家身份 情人的秘密 春归两相错+番外 夜雪初霁+番外 鱼刺骨 女掌柜 名伶 双探 烂尾 赘婿他手撕渣男 竹马偷偷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