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把子他们……”云十三娘声音干涩。老蔫沉默地摇摇头,眼神黯淡。那决死的冲锋,凶多吉少。“你们……到底是谁?”云十三娘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去范阳,做什么?”老蔫靠着岩石坐下,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望向灰蒙蒙的北方天际。良久,他才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关西口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我们……是‘安西军’的……残部。”“安西军?”云十三娘心中一震!“老刀把子……是当年安西军的一个校尉。”老蔫的声音低沉下去,“吐蕃占了河西……我们……没降。兄弟们散的散,死的死……就剩我们几个老兄弟……带着家眷……逃进了祁连山……”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朝廷……早就忘了我们!粮饷?援兵?屁都没有!我们在山里……打猎……劫掠过路的吐蕃辎重……像野狗一样……活着!”“那为何……要去范阳?”云十三娘不解。老蔫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挣扎,有无奈,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活不下去了……山里……也待不住了……听说……范阳那边……安禄山在招兵买马……只要肯卖命……就有饭吃……有衣穿……能……把家眷安顿下来……”他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染血的布条,“我们……没想当叛贼……只想……给婆娘娃儿……找个活路!”云十三娘沉默了。她看着老蔫肩头洇开的血迹,看着他眼中那份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低头的痛苦与决绝,心中五味杂陈。在这乱世,大义与生存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安西军,曾经为朝廷戍边的忠勇之士,如今却要投奔叛军以求活命,这是何等的讽刺与悲哀!“那……那些油毡包着的……”她想起驼队里那些沉重的货物。“是刀。”老蔫直言不讳,眼神坦荡而冰冷,“我们最后的一点家当……也是……投名状。”空气再次凝固。投名状。这三个字,如同千钧重担。一旦献上,便再无回头路可走。“你们……还去吗?”云十三娘轻声问。老蔫看向她,又看看她怀里的阿福,眼神复杂:“你呢?还跟吗?”云十三娘没有立刻回答。她望向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是皇帝逃亡的方向,也是她来时的方向。那里只有燃烧的余烬和更深的绝望。她又望向北方——范阳,叛军的老巢,是龙潭虎穴,却也可能是……唯一的生门?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阿福,孩子因惊吓和疲惫,已经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活下去。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沉重。“跟。”云十三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老蔫复杂的视线,“我只想活命。无论去哪里。”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煮饭,会缝补,能照顾伤员。路上,不添乱。”老蔫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任何一丝虚伪或动摇。最终,他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范阳……还有很长的路。”他处理了一下骆驼的伤口,重新捆扎好货物。云十三娘也将阿福小心地安置在骆驼旁,用破皮子裹紧。两人重新上路,一老一少,一伤一弱,带着一个孩子,朝着北方那片笼罩着血火与未知的烽烟之地,沉默前行。驼铃声早已遗失在逃亡的路上,只有寒风呜咽,如同为这歧路而行的灵魂奏响的挽歌。是沉沦,还是于绝境中搏杀出一线新的生机?前路,唯有朔风知晓。(三)灵武光:血书与晨曦朔方的寒风,凛冽更胜长安。张五郎伏在枣红马背上,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酷刑,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剧痛几乎让他晕厥。嘴唇干裂出血,脸颊被寒风割出细小的血口。唯有胸前贴身藏着的那方染血布条,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意志,支撑着他一次次从昏迷的边缘挣扎回来。乌桑给的奶疙瘩和肉干早已耗尽。他靠着沿途融化的雪水和偶尔遇到的、同样在逃亡中惊恐的牧民施舍的一点马奶维持。方向全靠乌桑那张简陋地图和夜空中黯淡的北斗星指引。“灵武……灵武……”这两个字成了他口中无意识的呓语,成了支撑他这具残破躯壳穿越茫茫雪原的唯一信念。鹰愁涧冻僵的袍泽,王铁牛流出的肠子,康老火那只独臂,赵狗儿爬行的血痕……无数张面孔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浮现,无声地催促着他,鞭挞着他。终于,在不知跋涉了多少个日夜后,前方荒凉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城墙不高,却旌旗林立!城头上飘扬的,赫然是——大唐的玄黄龙旗!城门口,士兵盔甲鲜明,秩序井然,与一路所见的破败混乱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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