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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第1页）

“那也是我的命。”温厌春一字一顿地说着，松开手劲，右臂倏地扬起，病已剑连鞘飞出，砰地抵住门，师无恙看她席地而坐，眼不回睛出了神。不多时，天色转暗，楼下大堂也没了喧噪声，间或有人上来，老朽的木梯和廊道吱呀作响，烛光打门前晃过，脚步渐远，这屋里还是乌灯瞎火的，两人嘿然不语，一个坐在桌边，一个背靠榻脚，隔了四、五尺，各自阖目养神，及至后半夜，师无恙听到两声压抑不住的闷哼，未及张目，血腥气先入肺腑。真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温厌春呼吸急促，满面殷红，复又涌上青色，气血好似江头来潮，汹涌澎湃，冲击周身诸穴，不时发出噼啪怪响，浑如火烧干柴，铺在底下的被褥隐现焦黑，蓄热欲燃，为真气外泄所致。师无恙霍然起身，抢出两步，忽又顿住，只见温厌春咬紧牙关，万难行动，两行鲜血从口鼻间流下。他心想，除却转化内力，导引真气，还有什么办法呢？左右她把话说到了绝处，没得转圜余地，便是死在这里，也怪不着旁人。念头才将闪过，仿若心有灵犀，温厌春猛地睁眼，见他一动不动，脸上无半点怨恨，甚而松了口气，笑意如昙花一现，却让师无恙慌了神儿，竟自手足无措。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去，缓缓伸手，复又缩回，接连几次之后，冷不防给她攥住腕关，猛力拉到身边，惊愕之下，热火滚烫，似欲烧出个魂飞魄散。鲜血滴落，透指过手，温厌春说不了话，费了莫大力气，朝师无恙点头。我不会死的。她如此想道，成活有命，造化在我，岂有听天由人之理？是夜，风雨晦冥，客栈内寂然无声，有人一枕黑眠，有人五内如焚，更有人死里求生，与阎罗争命数，及东方将白，雨过天晴。破立（下）师无恙这几日没少受累，加以内力亏损，焦心热中，强自守了半宿，待温厌春挺过大关，不觉昏睡过去。此刻鸡鸣报晓，晨曦透窗，他悠悠转醒，见近旁无人，一惊非小，紧忙起身，满室萧然，行李还在桌上，抵门的剑却不翼而飞。地铺给泄散的真气烧得焦黄，榻脚亦是糊黑一片，似为烈火焚过，师无恙伸手摸去，余热无几，人走已久。他不禁皱眉，要待出去，颓旧的木梯上便响起了脚步声，笨重疲沓，不似武者之行，待其靠近，便即问安，正是客栈掌柜。师无恙打开房门，只见掌柜的拱肩而立，手端托盘，上有两菜一汤，分别是虾仁鸡蛋羹、酱瓜炒杂鱼和鸡丝面片汤，摆的满满当当，还冒着热气儿，在这城郊之地，算得上丰盛，而他不曾要过这些，客栈里仅有几个人，店家也不该送错。“客官您起了，饭菜正好，慢用。”掌柜的红光满面，较先殷勤不少，瞧他面有疑惑，便即解释，“一早买了些鱼虾，给小娘子见到，赏出银钱，着我杀鸡摘菜，做几道精细的吃食……她尝过说好，又让厨下多做一份，给郎君送来。”客栈里没有内眷，除了温厌春，别无女客，旁人也管不着这些。师无恙听言，心下一松，复又追问，得知温厌春吃罢早饭，另开一间房，就在过道最里侧。“小娘子她——哎呀！这、这好端端的被褥怎给烧坏了，还有那床榻……”不待掌柜的说完，师无恙见人心切，丢下银子，闪出房门，只觉这几步之遥，邈若山河，到得那扇门前，听见窸窸窣窣穿衣的声响，吐了口气，出声叫人。里边静悄悄的，房门却开了，师无恙抬步而入，一低头便看到地上落了几件焦烂的衣裳，往前几步，三尺青锋横置于台，锋口晶亮，无尘无垢，旁侧坐着一个女子，天水碧衫，对镜绾发，觉察到身后有人，一回首，双目湛湛有神。“你醒了，时辰还早呢。”她将青竹簪插入发髻，别上白海棠，摇颤如珠。师无恙怔怔地站着，好一会儿没作声，直到温厌春离座，伸手在他眼前晃动，这厢如梦初醒，不禁退了几步，又即回神，一把扣住她的左腕，沉息探脉。有道是堵不如疏，天人真气何等霸道，金针封穴只能救急，制不了多时，一旦反扑，势必要变本加厉，昨夜这一劫不啻阎王收人。师无恙应下承诺，也就无计可施了，亏得温厌春大胆，断而敢行，于危急存亡之交，点戳风府，通关开窍。此法有如散功，罩门大开，内力急泄，运气稍有差错，经年苦修便将毁于旦夕，沦为废人，纵然侥幸争胜，一身功力也去了三成，实乃武者大忌。“十四脉已伤其五，气血逆冲，险些攻入心门……算你命大。”师无恙闭了下眼，忆起温厌春口鼻溢血、周身炽灼的可怖情状，后怕之余，百感交集，他自以为她的性子，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没承想她会横心作此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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