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家丞压低声音,躬身禀报,“宫里的冯内侍方才悄悄递了消息出来,陛下雷霆震怒,已派人急召君侯入宫了!”霍彦指尖的算珠一顿,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淡然。“知道了。阿兄自有应对。”声音平静无波。家丞却更加焦急,“主君!冯内侍说……说他在殿外听见了风声,陛下可能在用鞭子抽打君侯!”霍彦脸上的淡然瞬间冰消瓦解。他猛地起身,动作快得袖袍带起一阵风,怒火与担忧在他眼中燃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阿兄的身子还没休养好!他一身旧伤未愈!天杀的,如何忍得下心再打他!”话音未落,他连外袍都顾不上披,就往外赶。家丞显然早有准备,马匹已备好在府门口。霍彦拿了马鞭,身手矫健地翻身上马,厉声吩咐,“锁紧府门!”他脑中飞速运转,霍嬗年纪太小,身子骨又弱。若今夜他与兄长不能归来,或是真惹得刘彻暴怒抄家,绝不能惊扰了孩子。舅舅卫青那里也去不得,他们兄弟闯祸,舅舅也必受牵连。念头急转,他勒住缰绳,对紧随而来的家丞低声急促道,“若有不测……你立刻使人将阿光与阿嬗秘密送到主父偃府上,务必隐秘!”家丞神色凝重,深深一揖,“喏!”霍彦弄出的动静不小,霍光也被惊动,追到府门口,看着兄长翻身上马的凛冽背影,不安地叫了声,“仲兄?”霍彦勒马回头,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夜色掩去了他眼中的焦虑,他声音与平常无异。“阿光,有急事,我今日可能不回来了。你先回去,晚间若是得闲,就陪嬗儿玩玩,那孩子耐不住性子。待仲兄回来了,给你带东市新出的蜜饯果子。”霍光看着仲兄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心知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他握紧了拳头,压下满腹疑问,只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此刻能做的,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嬗儿。霍彦又笑笑,让他放松,“没事的,去去就回。”随即猛地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长安城被寒风笼罩的夜色中。未央宫。霍彦一路疾驰,马蹄踏碎宫道上的薄霜和落叶。他对未央宫熟悉得如同自家府邸,下了马,解了令牌,得了进去的许可,也不叫人带路,自己发疯似的穿过宫道。袍角纷飞,风声呼啸。铜铃叮咛作响,未央宫灯火通明,像极了恶兽睁开了眼。霍彦却一股脑的往前冲,往前扑。他跑快一点,他阿兄就少疼一点。他舍命般的往前跑,不顾沿途宫人侍卫的阻拦,一时半会儿很快便冲到刘彻寝殿,宣室侧殿的门口。还未喘口气,就看见殿外阶下,皇后卫子夫正焦急地踱步,华丽的衣裙在寒风中微微摆动,面色忧戚。霍彦疾步上前,对着卫子夫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意,“臣霍彦,参见皇后娘娘。”卫子夫见到他,惊疑不定,但眼中也闪过一丝深意。“阿言,你……你怎么会深夜来此?”就在这时,殿内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属于霍去病的闷哼!那声音如同一根刺,狠狠扎进霍彦的心,挤出血来。他面上却强自镇定,甚至故意露出些许疑惑,轻咳一声,语带一丝不合时宜的揶揄,“臣有要事需即刻面禀陛下。姨母,这殿内是何人?竟惹得陛下深夜动怒责罚?”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杏眼微弯,带着点促狭,“莫不是……陛下昼夜宣淫,扰了姨母清梦?”卫子夫被他这大胆的玩笑弄得一愣,随即明白他就是凑巧,心中稍松,但立刻又被殿内传来的动静揪紧,焦急地拉住霍彦的衣袖,“那里头是你阿兄!去病不知怎的触怒了陛下,现在……现在还不出来!听着像是在挨打!”她声音带着哽咽。霍彦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殆尽,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惊恐表情,“什么,阿兄?”话音未落,他不再耽搁,猛地挣脱卫子夫的手,不顾殿前侍卫的阻拦,如同一头护崽的猛兽,直直冲了进去。卫子夫惊呼一声,也连忙提起裙摆跟了进去。宣室侧殿内。霍彦冲过外殿,闯入内室时,眼前的一幕让他血都凉了。霍去病跪得笔直,但后背处,深色的衣料已被沁出的鲜血染透了一片。灯光下,那暗红的痕迹刺眼无比。刘彻面色铁青,手中紧握天子佩剑的剑脊,高高扬起。刘彻一句一句全是知错否?霍去病一声不吭,只是背挺得直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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