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知舀起云吞面里的清汤,好素的面……
从前都是他包管陈元弋的一切吃穿住行,现在倒好,角色对调了。
楼清知撑着脸颊,心里很不是滋味,难言的羞赧让他胃口全无。
对面的人吃得呼哧呼哧,楼清知的筷子不自觉落深了半寸,竟戳到一个软软弹弹的东西,手一抬,是两面金黄的煎蛋。
楼清知往陈元弋碗里瞧,直到他的碗见了底,没看见半个煎蛋。
楼清知埋头咬下一口,边缘脆脆的,吸饱了汤汁的荷包蛋劲弹入味,眼泪滑进嘴巴,真苦。
楼二爷真的很没用,不仅身上没有半毛钱,还要陈元弋请他吃饭,甚至连煎蛋都是陈元弋省给他的……
一碗云吞面一块五,加了煎蛋升值为两块,楼清知胡乱抹泪,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楼二爷的眼泪多么廉价。
陈元弋吃完了面也没抬头,直到楼清知情绪稳定,他才去跟老板结账。
楼清知按着头上的帽子,悄悄看向背光的人,陈元弋吃饱了吗?他饭量可不小,一碗云吞面怎么可能够……
他扁着嘴忍住鼻酸,强烈的愧疚和自责让他手足无措,陈元弋向他伸手的时候,楼清知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楼二爷要变成穷光蛋了,走投无路的人吃云吞面都加不了煎蛋,他垂着眼睛,借着陈元弋的力道站起身。
他的脚疼得越来越厉害,脚踝高高地肿起,鞋口都紧了。
楼清知搂着陈元弋的肩膀,几乎拿他当拐杖,陈元弋犹豫再三,最后搂住了他的腰。
两人沿着湾区环线慢慢往半岛酒店挪。
沉默让人煎熬,陈元弋最先忍无可忍,直接蹲下身将楼清知背了起来。
楼清知连忙看看周围,使劲拍他的肩膀,“你快放开我!丢死人了!”
陈元弋反倒把他往肩上掂了掂,“又不是第一次背二爷了,很晚了,没人看见。”
楼清知还要挣扎,陈元弋却突然一歪,作势要把他从身上丢下去,楼清知头皮发麻,搂紧了他的脖子,只得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肩上。
“二爷。”
陈元弋走了很久突然唤他。
楼清知不想理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二爷。”
陈元弋还是这样叫他,像小孩叫妈妈,没有目的,就是想叫。
楼清知:“干嘛?”
陈元弋又不说话了。
楼清知晃晃脚,“说话。”
陈元弋沉吟一声,“他们说你是被迫回国……真的吗?”
楼清知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周围人都说他可怜,说他是姨太太生的,大夫人担心他留学归来风头盖过大少爷,所以断了他的学业,逼他回家结婚生子。
说楼清知就是命不好,没托生在大夫人肚子里,跟他短命的娘一样是个空有美貌的倒霉蛋。
而楼清知身陷困境苦苦挣扎,不找家里伸手要一分钱,犟着性子死撑,非要靠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如此种种更加坐实了其他人的猜测。
一些心怀怜悯的太太会拉着他的手安慰他,说些漂亮话哄他,自然也有刻薄寡恩的人嘲笑他是少爷身,奴才命。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楼家理所当然对楼清知不好。
楼清知轻声问道:“你觉得呢?”
陈元弋想了很久,楼清知感觉到他想得很认真。
“大夫人和大少爷还是很疼二爷的,如果二爷真向他们求助,应该会帮衬一二吧?”
楼清知没有反驳他,模棱两可地嗯了两声。
他心里有答案,但是他永远不会主动试探。
陈元弋背着他回到房间,自从于淼出事,刘昭非常愧疚,半岛酒店的账全部转到他账下了,不然楼清知可住不起。
陈元弋脱了他的鞋子,有力的手搓热了药油反复搓按,楼清知疼得冷汗直冒,今晚的二爷格外要面子,愣是一声没吭。
陈元弋低着头,楼清知轻轻摸过他额头上的小口子,“怎么弄的。”
“没事,不知道在哪里划了一下。”
到南边久了,陈元弋比之前白了些,和楼清知比起来还是全麦面包,他的手指擦过陈元弋的脸颊,垂下时不小心擦过他的嘴唇。
楼清知移开视线,指间很麻,身上有点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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