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没接他的调笑,正色道:“我走之后,江南这边,还需林兄多费心。”他从袖中取出密信,“按察使司查到,月港那边有人借着市舶提举司的空子,往海外运铁货与贡茶,背后牵扯的势力不浅。”先帝仁庙时,尝弛海禁,设市舶提举司于东南及江南五州,一时帆樯蔽日,番舶云集,市舶之利,岁入钜万,太仓为之充牣。可今上践祚未三载,便以“靖海氛、杜勾倭”为名,诏罢诸番互市,尽革闽、浙诸市舶司,唯许福建月港一处通贡舶。昔日樯橹如林之津渡,今唯余朽舵沉舷,没于寒潮夕照之中。此令虽号锁钥海疆,实则为江南豪右私开窦隙,潜通番舶。“铁货?!”林南有猛地坐直,眼底的浪荡气一扫而空,“这是通倭资敌的勾当!那帮士族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压着声音,指节敲得石桌发响,“前几日我在码头见李都御史的侄子,正和红毛番商鬼鬼祟祟,旁边的樟木箱透着铁锈味,当时还当是寻常私货……”“所以才要劳烦林兄。”苏棠指尖点在信上,“我与殿下北上,正好引开他们的注意,你查起来也方便些。”林南有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靠回竹榻:“放心,官老爷们在哪条花船谈生意,哪个账房喝多了会说漏嘴,我门儿清。”他抬眼看向苏棠,眼底只剩沉静的坚决,“一个都跑不了。”“林兄切记,只需暗查实证,不可妄动。”苏棠叮嘱道,“浙直士林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知道知道,我就是个闲散商人,哪敢惹那些官老爷。”林南有不耐烦地摆摆手,随手摘了片荷叶挡脸,“等你陪太子殿下风光回来,我把证据一交,剩下的事自有你们君臣……哦不,自有你们料理。”送苏棠到门口时,林南有瞥见他袖中驿程单上的朱砂印记,忽然摇着折扇笑道:“北边风大,苏洗马保重。对了,你书房窗台上那盆兰草,我会替你浇水的,可别等你回来,都成干草了。”苏棠闻言摆了摆手,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家姐姐的笃定:“不必劳烦林兄,家姐苏萤在府中打理诸事,这些小事,她自会照看。”林南有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即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倒是忘了苏大小姐持家妥当,比你这书呆子细心多了。那我就等着苏洗马带晋州的酸枣糕回来了。”马车驶离巷口时,苏棠掀帘回望,见林南有仍站在门前,折扇不知何时收了起来。秋阳落在他身上,那挺直的背影倒像株蓄势待发的竹,藏着不易折的骨。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为这趟旅程倒计时。他知道,此去北边风雪正烈,江南暗流汹涌,可只要想到身边有太子同行,身后有姐姐与挚友照拂,便觉得前路纵有千难万险,亦能踏平而过。宣州风云(一)马车驶入宣州城门时,午后的日头尚烈,但风里已裹着初秋的凉意。阳光透过云层斜切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光影,城墙砖缝里嵌着的枯草被晒得蔫头耷脑,在风里无力晃动——北地的夏末秋初,总多几分硬朗筋骨。“戴布政使已在衙门前候着了。”太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指尖正按着舆图上“宣州”二字,墨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传闻这位戴大人是‘面团官’,今日倒要看看是不是真面团。”苏棠笑了笑,想起离京前林南有递来的密报:戴空三年前由江南调任宣州承宣布政使司,与浙直士族往来密切,账目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连。说话间,马车已在巍峨的布政使司衙署前停下,戴空一身绯色孔雀补子官服,领着阖司僚属跪在道旁,声音洪亮,透着几分刻意的恭敬:“臣戴空,率宣州阖司僚属,恭迎殿下圣驾!”太子下车时,目光平静扫过众人:“戴藩台免礼,军饷事急,繁文缛节能省则省。”戴空连忙起身,笑容可掬地侧身引路:“殿下体恤下情,臣等铭感五内。衙署内已备下薄茶,为殿下洗尘。”他姿态谦卑,却掩不住封疆大吏的练达。衙署大堂内茶香袅袅,戴空亲自奉茶,言辞恳切地汇报宣州风物民情。谈及军饷筹措,只说“已在全力督办,商户名录备好,唯需时日劝谕”;提到宣州首富、布粮商罗征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回护:“罗老板虽富甲一方,然去岁水患冲了粮库,今岁商路又不畅,日子也紧巴得很。”太子偶尔颔首,并不多言。苏棠冷眼旁观,见戴空言语滴水不漏,应对从容,显然是久历官场的老手。罗征并未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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