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说这话时,平时柔弱娇气的样子消了个干净,甚至连那不成熟的少年神采也扫了,凤眼垂眸下视,是清冷冷的深情与可靠。
&esp;&esp;叶霁知道他平时懒懒散散,读书更是要命,却说读了不少双修的书,才能这样信誓旦旦。这份深藏在平时的苦心,却是为谁?
&esp;&esp;船身震动了一下,似乎是靠岸了,隐约的人语嘈杂从上面传来,但门外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esp;&esp;……
&esp;&esp;叶霁将那清心正念的口诀在心中默念,眼睛睁开一线,撞入了李沉璧深潭碧波一样的瞳仁里。
&esp;&esp;那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神念。精气从丹田升腾而起,奔走在全身经脉;又往上升起,另一股精气碰撞,随即二气寒热相交,相互吞吐容纳。
&esp;&esp;李沉璧体内的精气,像是在夺城掠地,又像是在灌田浸野。而他被主导着,敞开四肢百骸的经脉,意识也被一股长风托起,送上云霄,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esp;&esp;……时间尽忘。
&esp;&esp;
&esp;&esp;叶霁从云霄重回人间,是因为李沉璧轻轻地喊他。
&esp;&esp;“师兄?”李沉璧解开他脚腕上的纱布,指尖抚过伤处,“伤口凝合了。还觉得疼么?”
&esp;&esp;叶霁摇了摇头。
&esp;&esp;方才,就像是有两股激流在他灵脉里冲荡,最后融合成一道江河,漫浸过他身体的每一寸,抚平沟壑,滋补残缺。
&esp;&esp;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脉都拓宽了许多,这时神清目明,筋舒骨展,是前所未有的顺畅舒服。
&esp;&esp;叶霁盯着自己伤口凝合的脚踝,想,这便是炉鼎的好处么?
&esp;&esp;而“炉鼎”似乎是想展现自己的好处不止于此,麻利地替他擦身,换衣,就连滚乱的发髻也拆散了,重新梳束了一遍。
&esp;&esp;举手投足,颇有贤妻之风。
&esp;&esp;李沉璧虽然娇气,却绝非十指不沾阳春水,在长风山上常常照顾他起居,做起这些事来轻车驾熟,叶霁也早就习惯了。
&esp;&esp;最后李沉璧跪下来替他套靴,在这之前,仍旧不放心地将纱布一圈圈缠回去。
&esp;&esp;做完这一切,李沉璧抬起头,如同邀功:“师兄,我做得好么?”
&esp;&esp;叶霁知道他其实是在问双修的事,耳根染上薄红,顾左右而言它:“纱布缠得挺好的,绑得挺漂亮,手艺不错。”
&esp;&esp;李沉璧眼中漫上一丝委屈:“方才怕冲撞了师兄,我拼了命地定心忍性,都没有尽兴。”
&esp;&esp;叶霁捧着他递来的水,正在喝着,被猛呛了一口。
&esp;&esp;李沉璧的手抚摸着他背脊,一下下顺,渐渐又不安分起来。
&esp;&esp;叶霁道:“别再胡闹。”要是再来一次,船顶的那群人就真的要来拆门了。
&esp;&esp;“师兄要记得这一回,”李沉璧意犹未尽地道,“刚替师兄整理干净,这次就不玩了。反正日后还长,都要补回来的。”
&esp;&esp;听到要日后补回来,叶霁顿时头大,不禁深切自省,李沉璧比他小了那么多岁,他怎会被一个小崽子拨弄得团团转?
&esp;&esp;李沉璧亲手替他整好衣襟,穿戴整齐。长剑挂回腰间,哪里还有半分先前衣裳染血,腿伤力尽的狼狈样子?
&esp;&esp;从镜中看,叶霁依然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叶仙君,没有丝毫的不妥。
&esp;&esp;-
&esp;&esp;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船舱。清风迎面吹来,眼前都是一亮。
&esp;&esp;大船停泊在岸边,方才的乌云雷电已经消散得无影。
&esp;&esp;天水相接,群星列如明珠,照得天上地下不分彼此,连成了一片的璀璨银河。
&esp;&esp;玉山宫的弟子们都已经下船,在岸边生起堆堆篝火,照料救下的百姓,给他们分水分食物。无事可做的,就三两聚在一起,仰头观星。
&esp;&esp;这一派宁静安和的景象,倒不像是妖鬼潜行的策燕岛能见到的。
&esp;&esp;多年过去,叶霁第二次来到策燕岛,身边人事已非。但下船后的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同样的满天星光。
&esp;&esp;“人间仙境和鬼雨腥风,只在一线之间,”叶霁碰了碰李沉璧手腕,“这便是策燕岛。现在看着宁静漂亮,也许很快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万事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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