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那高公子,见他也在吃野果,又见那满兜果子,唯独最上头的一枚最打眼。
又大又红,看着就鲜甜。
她忽问:“哥哥,你在吃什么东西?”
高公子道:“方才落肚,眼下便不识了?”
“吃得急了些,是酸是甜、有核无核都没尝出,要再有一个才压得下那馋虫。”
“你那急,是将果子当水吞。不消说了,你受那馋虫连累,如今有心打杀它,怎能不助。”那高公子将鲜红果子往上一捧,任她挑选,“既依你说,哪个才能杀得那馋虫?”
“哥哥你受累,我替你吃了这最重的,留下轻的你好拿些。”宝娥也不谦让,拿了那最大最红的就张嘴咬。
一口下去,酸得她龇牙咧嘴,止不住乱跳,双眼垂泪。
那高公子关切笑道:“可是将那馋虫认作姊妹,虽打杀它了,却还要哭上一场。”
“呸!你从哪里摘来这烂醋捏的果子!”
宝娥心想那高公子自小享富贵,哪里受得苦,怎么眼下爬山攀树,却衣袍洁净,乌发一丝不乱,还净摘些酸涩苦果与她吃。
吃也罢了,只当他不识得那野果,怎还拿话嘲她?
可疑,实在可疑!
她恨恨掷下那果,半颗果子落地,却是变得又瘪又青。
果真是个障眼的法术!
她举起钉钯打他:“你这讨死的弼马温!想我在天庭也不曾惹你,莫非那老货是你亲外公,还是你贪他几个钱,唆使得你这般害我!”
那高公子摸出金箍棒,架住了那九齿钉耙。
他将脸一抹,现出本相,果真是那行者。
原来他上山拿她,却慢那高崔阑一步,便躲在僻静处听了一听。
听得那高公子要去摘果,他这才变成他的模样,使计骗她出洞,变出些酸涩野果耍她。
他微微冷笑道:“泼怪莫要胡言乱语,好言劝你走,你不听,便休怪我使棍取你性命。”
他二人在半空争斗,真斗个狂风乱卷、天摇地动。
宝娥不服:“怎就胡言乱语,我与那高崔阑也算情投意合,你作何要搅扰!”
行者使棍劈道:“古人说不念旧恶,真个情意重,怎不另寻住处。反倒没个三媒六证,也无婚书地赖在此间,惹那老儿作践。”
宝娥架住金箍棒,往斜里一挥,却说:“走不得,走不得。”
行者又打:“哪条腿走不得?”
宝娥躲闪,使钯打他:“两条腿都走不得。”
“我这几棍可没往你腿上落。”
宝娥不肯再说。
先前她忘了旧事,如今好歹记起。
几年前观世音菩萨途径福陵山,为她指点明路,让她护送取经人,也好将功折过。
那时离她穿书都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实在太久,她对《西游记》只剩个模糊印象,又早已适应这仙妖鬼怪的世界,根本没往别处想,还心道那菩萨怪好心肠。
现下一想,菩萨要她护送的原是唐僧!
可纵使她记不太清原著,也知道取经路漫漫,有足足八十一难,哪里肯吃这苦头。
还不如在这高家庄做个闲散妖怪,与高公子也算和美。
于是她咬牙不言,只使劲挥钯。
但她渐敌不过,又怕真被那行者一棒打死,做个冤魂。
没法子,她只能如实告知:“是菩萨教诲,不敢轻忘。”
行者笑道:“哪路菩萨,不教你‘欲得净土,当净其心’,反教你起妄念。”
“你这泼猴,休要胡言!”她心中大怒,忍不住尽数吐露,“是那年间,观世音菩萨念我有悔过之心,与我起了个法名,教我在此地等个和尚,护送他去取经。倘若菩萨在此,看你胆敢动手!”
大圣闻言问道:“当真?休要使诈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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