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垂云镇的天空像被顽童打翻了巨大的墨缸。晴空万里的澄澈不过维持了片刻,浓稠如棉絮的铅灰色云层便从四面八方汹涌汇聚,层层叠叠,沉沉地压向大地,遮蔽了所有的光亮。世界被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昏暗里。风开始呜咽,卷起街角的落叶和尘土,带着深秋的湿冷与不安。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预示着一场酝酿已久的、声势浩大的暴雨即将倾盆。
夏语站在外婆家老屋的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外,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变沉,如同巨大的、吸饱了水的灰色巨兽,低垂着头颅,即将吞噬这座临江的小镇。屋子对面老樟树的枝叶在越来越猛的风中疯狂摇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着,指腹下是微凉的木纹触感。脑海里,垂云乐行那片被东哥特意清理出来的小小舞台,架子鼓冰冷的金属光泽,麦克风静默的轮廓,还有那把通体亮黑、线条流畅如暗夜宝剑的四弦贝斯……这些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召唤。
去?还是不去?
念头只是一闪,如同划过沉沉夜幕的一道微弱电光,却瞬间照亮了心中的决断。去!必须去!哪怕只是对着那空旷的舞台,对着那把沉默的贝斯坐一会儿,也比困守在这方寸之间,被即将到来的暴雨声吞噬心神要好。
“外婆!”夏语猛地转身,声音带着急促,“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油锅滋啦的欢叫,外婆系着围裙探出头,脸上带着被油烟熏出的红晕:“小语啊?早餐马上就好了!油条刚下锅,豆浆也热乎着呢!吃了再……”
“不吃了外婆!等会儿下大雨就走不了了!”夏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玄关。他抓起靠在墙边的自行车钥匙,像一阵迅疾的风,冲出了家门。
“哎!这孩子!明知道要下大雨还往外跑!我的油条……”外婆焦急的声音追出门外,却被骤然猛烈起来的狂风撕扯得零碎。她看着少年清瘦的身影敏捷地跨上那辆半旧的黑色山地车,车轮转动,瞬间便消失在巷口拐角,只留下空荡荡的巷子和风中更盛的呜咽。外婆无奈地跺了跺脚,忧心忡忡地转身冲回厨房,去挽救她那即将炸过头的油条。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夏语弓着背,身体几乎伏在车把上,校服外套被风鼓荡起来,像两只奋力挣扎的翅膀。他用力蹬着踏板,逆着越来越强劲的风,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疾驰。风卷着冰冷的雨星子,开始零星地、带着试探意味地砸在他的脸上、脖颈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天空已经完全被浓墨般的乌云统治,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还紧闭着门,整个世界沉浸在暴雨来临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灰暗里。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与车轮碾过路面的节奏奇异同步。当他终于一个急刹,将自行车停在垂云乐行那扇巨大的、贴着褪色摇滚海报的落地玻璃门前时——
哗——!!!
仿佛积蓄了太久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酝酿了一上午的暴雨,如同天河决堤,以万马奔腾之势轰然落下!豆大的雨点瞬间连接成片,形成一道白茫茫的、震耳欲聋的巨大水幕,狠狠砸在乐行的玻璃门上、屋檐上、地面上!整个世界顷刻间被淹没在狂暴喧嚣的水汽和震耳欲聋的雨声中。
夏语抹了一把脸上瞬间汇聚的雨水,大口喘着气,隔着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玻璃门,望向乐行深处。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冰冷的金属乐器和家具在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里,勾勒出沉默而模糊的轮廓。架子鼓、麦克风、贝斯、吉他……都沉睡在黑暗里,如同被封印的兵器。
东哥还没醒。
夏语的心,如同被这冰冷的雨水浇了一下,微微下沉。他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将自行车在屋檐下锁好,自己则后退一步,站到了乐行门前那片小小的、勉强能遮蔽一点风雨的屋檐下。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整个世界。白茫茫的水汽弥漫在街道上,几乎看不清对面的店铺。乐行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此刻成了一面模糊的、流动的水镜。夏语背对着喧嚣的雨幕,面朝玻璃门。他微微弯下腰,双手拢在额前,形成一个小小的遮光罩,努力贴近冰冷的玻璃,试图驱散门上的水雾,看清里面那片被他魂牵梦萦的空间。
视线艰难地穿透水痕和昏暗。他看到了——那个被东哥精心整理出来的小小“舞台”区域。中间靠后的地台上,架子鼓的金属部件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镲片如同静默的圆月。架子鼓前方不远处,银色的麦克风支架如同忠诚的卫士,无声矗立。而在麦克风旁边,静静地斜倚在架子上的,正是他那把通体亮黑、线条流畅如暗夜宝剑的四弦贝斯!
它的琴身是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琴颈修长而优雅,琴弦紧绷,即使在昏暗中,也隐隐透出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在它旁边,左边是一把米黄色的电吉他,线条张扬,那是东哥乐行里的“常驻客”,并非小钟专属。右边则是一架黑色的电子琴,旁边靠着一把日落红色的电吉他,那是小玉常用的伙伴。
目光贪婪地抚过每一件乐器,每一个精心布置的细节。夏语的心头却悄然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小钟有自己的吉他,听说阿荣也马上要买架子鼓了,小玉家里有电子琴、有钢琴,甚至为了学吉他,也添置了一把木吉他……而他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把暂时属于他、却终究要归还给乐行的黑色贝斯。它此刻静默地躺在那里,像一个不属于他的、短暂而虚幻的梦。
“咚!”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道骤然亮起的暖黄色灯光,猛地刺破了乐行深处的黑暗!也瞬间打断了夏语的思绪。
他愕然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有些发黄的白背心、松垮旧沙滩裤,踩着人字拖的身影,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从乐行最里面的小隔间里晃悠出来。微卷的齐肩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正是东哥!
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如同梦游般,脚步拖沓地在乐行里移动。所过之处,他随手按亮墙壁上的开关。一盏,又一盏。昏黄而温暖的灯光次第亮起,如同黑暗森林里点燃的篝火,驱散阴霾,照亮了他脚下的方寸之地,也清晰地勾勒出架子鼓冰冷的轮廓、麦克风银色的反光,还有那把黑色贝斯沉默而优雅的身影。乐行内部这方小小的、被暖光笼罩的世界,与门外那白茫茫一片、震耳欲聋的暴雨世界,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如同两个平行宇宙般的鲜明对比。
东哥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玻璃门,猛然顿住。他用力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那个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的少年,正隔着模糊的玻璃,用力地朝他挥手,脸上带着雨水也冲刷不掉的、有些傻气却又无比真诚的笑容。
“夏语?!”东哥瞬间清醒了大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哗啦一声拉开了沉重的玻璃门。夹杂着冰冷水汽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早啊,东哥!”夏语的声音带着点微喘和不好意思,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滑落,滴在脖颈上。
“你小子!”东哥一把将他拽进温暖干燥的室内,顺手关上门,隔绝了门外咆哮的风雨声。他上下打量着夏语湿漉漉的校服和滴水的发梢,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关切:“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这么大雨天跑过来?!来了多久了?衣服都湿透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
暖意包裹上来,驱散了皮肤上的寒意。夏语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对不起哈,东哥……我昨晚也没想着今天早上要过来,所以就没提前打招呼。”
“唉,你这孩子!”东哥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靠墙那张破旧的深棕色人造革沙发,“快,去那边坐!湿外套脱了,别着凉!”他转身就往里间走,“我去洗漱一下,给你倒杯热水……”
“东哥!”夏语连忙叫住他,“您别忙了!我自己来就行!您快去洗漱!”他熟门熟路地走向沙发前的茶几,“烧水泡茶我在行!”
看着少年麻利地弯腰从茶几底下拖出茶盘、紫砂壶和小茶杯,又拿起电水壶去角落接水的背影,东哥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他摇摇头,不再坚持:“行,那你弄,我去洗把脸,精神精神。”
等东哥洗漱完毕,用毛巾擦着微湿的头发走回来时,电水壶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壶嘴喷吐着白色的蒸汽。茶香还未弥漫,却见夏语并没有坐在沙发上等待。他不知何时已悄然起身,走到了那片小小的“舞台”区域。
那把通体亮黑的四弦贝斯,此刻正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少年微微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抚过那冰冷光滑的琴身,如同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修长的手指搭上琴弦,缓缓地、无声地拨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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