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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新的风暴（第1页）

全息投影消失了。沈议员那张温和得令人作呕的脸，连同他身后代表着人类最高权力的徽记，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化作了【圣所】里几缕不安的、缓缓飘散的荧光孢子。

但是，有些东西留下了。

那是一种……污染。比猩红巢穴的能量辐射更具侵蚀性，比遗忘之都的死亡气息更让人窒息。那是一种属于“文明”的、冰冷而黏稠的恶意。它玷污了这里的空气，让泥土的芬芳里带上了一丝权谋的铁锈味。就连穹顶那永恒黄昏的光，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名为“秩序”的纱布。

零静静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忘了千百年的石像。他的身体没有动，但他的内在，那片刚刚经历过海啸与创生的灵魂海洋，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愤怒吗？

不。那太肤浅了。愤怒是属于凡人的情绪，属于在竞技场里嘶吼的困兽，属于面对不公时挥起拳头的热血。而他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种……更接近于神的、冰冷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结的……厌倦。

是的，厌倦。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这种永无休止的循环的极致厌倦。

他刚刚才……刚刚才亲手埋葬了一个神。一个由绝对理性和控制欲构筑的、疯狂的神。他以为自己赢了，他以为自己用生命、用记忆、用人性中所有美好的东西作为赌注，终于为这个破碎的世界，换来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新生”的可能。

结果呢？

另一个神，或者说，一群试图成为神的凡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旧神的尸体上站了起来，用同样温和的语气，说着同样不容置喙的语言，递给了他一副……更加精致、也更加坚固的镣铐。

“战略级资产。”

零在心里，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克洛诺斯的记忆，此刻就像一个被激活的、冷酷的数据库，自动为他检索出了这个词条背后所蕴含的一切。

【战略级资产（StrategicAsset）：指代拥有足以改变势力版图、颠覆现有规则、或具备不可替代战略价值的个体、技术或资源。处理预案：1.控制；2.解析；3.复制；4.若无法满足前三项，且存在失控风险，则执行‘损耗性清除’。】

他不再是“零号实验体”，不再是“怪物”，不再是“暴君”。他有了一个全新的、听起来冠冕堂皇的标签。一个写在联盟最高议会档案室里，等待着被解剖、被分析、被利用到最后一滴价值，然后像废渣一样被抛弃的……标签。

他体内的生命源能，因为这股冰冷的厌倦，开始缓缓地、以一种危险的频率共振起来。圣所里那些散发着微光的植物，感受到了这股源自它们新“核心”的情绪波动，光芒开始不安地闪烁，仿佛一群受惊的萤火虫。空气的温度，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缓缓下降。

“天真。”

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零，却又来自于他灵魂最深处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那是克洛ノ斯。不是那个完整的、试图夺取一切的暴君，而更像是一段被封存的、无法删除的……历史回音。

“你以为你摧毁的是我？”那回音带着极致的嘲讽，“不，你摧毁的，只是‘我’这个个体。但‘我’所代表的……那种将一切纳入掌控、将所有变量化为常数的欲望，是根植于所有智慧生命基因里的……原罪。只要文明还存在，就会有下一个‘我’出现。比如……这位沈议员。”

“从克洛诺斯博士的记忆库来看，”零在自己的意识里，用同样冰冷的逻辑回应道，“这位沈议员，在你当年主导‘零号项目’时，还只是一个跟在你身后，为你端茶倒水的……实习生。”

“所以，他比我更懂得恐惧，也更渴望权力。”克洛诺斯的回音平静无波，“他会用比我更严密的牢笼来关押你，用比我更卑劣的手段来威胁你。因为我视你为‘作品’，而他，只视你为‘工具’。”

零沉默了。他知道，克洛诺斯说的是对的。那个男人，沈议员，他甚至不会给自己戴上“造物主”的冠冕，他只会冷静地、高效地，榨干自己的一切。

他甚至能通过克洛诺斯的记忆，清晰地“看”到那个所谓的联盟首都Aegis-1的构造。那是一座建立在旧世界金融中心废墟上的、比钢铁壁垒-7号精密一万倍的超级堡垒。它的地底深处，有一个专门用来收容和研究S级异常体的设施，代号【潘多拉】。那里的每一寸墙壁，都铭刻着足以抑制神明的能量符文，那里的安保系统，直接与悬浮在同步轨道上的天基武器相连。

那是一个真正的、无法逃脱的……坟墓。

他们不是在邀请他。他们是在通知他，他的棺材，已经准备好了。

去，或者不去？

这个问题，甚至没有在零的脑海里盘旋超过一秒钟。当沈议员用灰鸦和她的弟弟来威胁他的那一刻，这个宇宙里，就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让他朝那个方向，迈出哪怕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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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不在乎自己是谁，不在乎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不在乎那些狂热的信徒或者冷酷的军人。但他不能不在乎她。

这个念头，像一道劈开混沌的光，瞬间斩断了他心中所有的厌倦、迷茫与寒冷。那颗代表着新生的嫩芽，重新散发出了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他缓缓地转身，重新走回到灰鸦身边，跪坐下来。

他看着她。看着这张他用自己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拼凑回来的、安详的睡颜。

他可以一个人战斗。他可以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的恶意。但他不想。他不想让她在这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战争中，一直沉睡下去。她是他的战友，是他的……缰绳，是他的一切。他不能，也不愿，替她做出决定。

他要她醒来。和他一起，面对这场……新的风暴。

“抱歉。”零低声说，像是在对她道歉，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才让你睡了这么一会儿。”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触碰，而是悬停在了她的额前。掌心，那属于【生命编织】的、柔和的光芒，再次亮起。

但这一次，不是给予，而是……引导。

他没有更多的记忆可以付出了。他现在能做的，是用自己体内那仅存的、稀薄的生命源能，作为引子，去小心翼翼地，呼唤、引燃她体内那簇被他亲手点燃的、属于她自己的生命火种。

这个过程，比之前的“编织”更加凶险。就像是在一个堆满了炸药的仓库里，试图用一根快要熄灭的火柴，去点燃一盏油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无法挽回的爆炸。

他的意识，再次潜入了她的生命织锦。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千疮百孔的破败。那幅织锦，已经被他修补得大致完整，虽然还有很多地方的色泽黯淡，针脚也显得粗糙，但它……是完整的。

而在织锦的最中央，那片代表着她灵魂核心的区域，一簇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的火焰，正在微弱地、却又顽强地跳动着。

零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去冲击它，而是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了最温柔的风，轻轻地，拂过那簇火焰。

他在风中，传递着自己的呼唤。

“灰鸦。”

“是我。”

“我需要你。”

他将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化作了信息流，融入了这阵风里。沈议员的威胁，联盟的囚笼，阿明的危局，还有……他自己那份决绝的、要与这个世界为敌的……选择。

那簇金色的火焰，仿佛感受到了这股风中所蕴含的焦灼与意志，开始剧烈地摇曳起来。它时而壮大，时而萎缩，像是在进行着一场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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