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新械坊那扇狭小的气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块被打碎的金子。密室里的蒸汽锅发出“呜呜”的声响,那是用厚铁皮打造的特制锅具,此刻正被炉火炙烤着,白色的蒸汽从锅盖的缝隙里喷涌而出,像一条白色的巨龙盘旋上升,撞到屋顶后又四散开来,在砖墙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李杰正指挥着两个工匠将提纯后的硝石溶液倒入陶盆,陶盆是从官窑定制的,胎质细密,能保证溶液均匀冷却。溶液在冷却过程中渐渐析出白色的晶体,像撒了一层细小的雪花,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注意控制温度,降温太快会影响纯度。”李杰叮嘱道,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温度计——这是他用黄铜薄片卷制而成的简易装置,里面灌了水银,虽然不如现代仪器精准,但足以满足试验需求。他将温度计小心地插入溶液中,水银柱缓缓上升,最终停留在六十五度的刻度上,这正是硝石结晶的最佳温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一阵惊雷滚过地面。马蹄铁敲击青石板路的声音格外清晰,“嗒嗒嗒”地越来越近,最后“吁”的一声停在新械坊的门口。紧接着是侍卫的通报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宫里的内侍大人到了!李大人何在?”
工匠们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充满了不安。正在往陶盆里倒溶液的工匠手一抖,不少溶液溅到了外面,在青石板地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老张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像纸一样没有血色,他拉了拉李杰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大人,会不会是……是来拿人的?许敬宗那帮人真的得手了?”
李杰皱了皱眉,他原本打算处理完手头的活计就进宫面圣,把最新的试验数据呈给陛下,没想到内侍会亲自找上门来。他拍了拍老张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别慌,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青色官袍,官袍的袖口已经磨破了边,那是常年摆弄铁器留下的痕迹。走到新械坊的门口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门外的光线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只见一个身穿绯色内侍服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挎着腰刀的侍卫,侍卫的手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内侍约莫四十多岁,面容白净,下巴上留着三缕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眼神锐利如鹰,一看就是常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李大人,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传口谕。”内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没有丝毫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目光落在李杰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李杰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臣李杰,恭迎陛下圣谕。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内侍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锦缎,锦缎的边缘绣着精致的龙纹,虽然有些褶皱,但依旧难掩其华贵。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锦缎,清了清嗓子,用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械坊主李杰,专心研发,为国效力,朕心甚慰。近日流言蜚语,皆为虚妄,不必挂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探头探脑的工匠们,那些原本躲在门后偷看的工匠吓得赶紧缩回了头。内侍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像敲锣一样响亮:“陛下说,李大人不必解释,放手去做便是。所需硝石、硫磺、工匠,直接向兵部支取,不必请示。凡有阻挠者,以抗旨论处。”
念到最后,内侍从锦缎的末尾揭下一个鲜红的印记,高高举起,展示给李杰和周围的人看:“此乃陛下亲盖的朱印,凭此可调动关中三州的资源,任何人不得阻拦。”
那是一个方形的朱印,上面刻着“皇帝行宝”四个篆字,笔力浑厚,刀法精湛。印记鲜红饱满,边缘清晰,显然是刚刚盖上去的,还带着朱砂的湿润光泽。阳光照在朱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驱散了新械坊上空的阴霾。
李杰看着那鲜红的朱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道口谕,更是皇帝对他的信任和支持,是在满朝文官弹劾的浪潮中,为他撑起的一把保护伞。在许敬宗等人咄咄逼人的情况下,李世民不仅没有治他的罪,反而给了他如此大的权限,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决心,他比谁都清楚。
“臣李杰,谢陛下隆恩!”李杰深深一揖,腰弯得像一张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眼眶微微发热。
内侍将锦缎小心翼翼地递给李杰,语气缓和了些,不像刚才那般生硬:“李大人,陛下对您寄予厚望,云州那边的战报一封接一封地送进宫,形势危急,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宫里的情况不太好,许尚书联合了二十多位大臣跪在紫宸殿外,从午时跪到现在,请求陛下罢免您的职务,关停新械坊。陛下把所有奏折都压下来了,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御案上的茶杯都摔了。”
李杰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弹劾的压力竟然这么大,二十多位大臣跪在殿外死谏,这在贞观年间可是少见的事。“有劳公公转告陛下,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恩。三日之内,必拿出能用的火药武器。”
内侍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带着侍卫离开了。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巷子的尽头,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尘土味。
老张凑过来,看着那卷明黄色的锦缎,尤其是那个鲜红的朱印,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把汗,手心全是冷汗:“我的天,陛下这是把所有的压力都扛下来了啊。”他活了大半辈子,在工坊里干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帝给一个官员如此大的权限,“那些文官要是知道了,怕是要闹翻天,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他们闹翻天,总比云州城被屠要好。”李杰展开锦缎,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那是李世民的亲笔,笔锋凌厉,透着一股帝王的霸气,每一个笔画都像一把利剑,能斩断所有的阻碍。尤其是“放手去做”四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墨色都比其他字深了几分,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皇帝落笔时的决绝。
他拿起案几上的球形弹壳图纸,手指在引信孔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那里用红笔圈着一个小小的标记。“陛下扛下来,是因为他知道,这东西能救云州百姓的命。”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图纸看到云州城下的烽火,“三天,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必须在侯君集的援军到达之前,造出能用的火药弹。否则,不仅云州难保,陛下在朝堂上也会被那些文官逼得没有退路。”
老张看着李杰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担忧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激动取代。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干的营生能关系到一城百姓的生死。“大人放心,咱们工匠们都听您的。”他转身对着密室里的工匠们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都听到了吗?陛下给咱们做主了!要什么有什么!硝石、硫磺、木炭,只要咱们开口,兵部就得乖乖送来!”
工匠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刚才的不安和恐惧一扫而空。那个负责提纯硝石的老李头擦了擦眼睛,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咧开没牙的嘴笑了:“我就说陛下是圣明的,怎么会信那些酸儒的鬼话!想当年我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哪次不是靠着新家伙什才能少流血?”
“就是!咱们加把劲,造出厉害的火药,让突厥人尝尝厉害!”王铁匠抡起铁锤,在铁砧上重重砸了一下,发出响亮的“铛”声,震得油灯都晃了晃,“让那些文官看看,咱们工匠的拳头,比他们的笔杆子管用!”
李杰将锦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贴身的地方。锦缎的边缘有些扎人,却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烫。他知道,这道口谕不仅给了他调动资源的权力,更给了他沉甸甸的责任。云州的百姓在等着,前线的将士在等着,长安的皇帝也在等着。他没有退路,也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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