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斜退半步,让出一个角,好让那只眼能“看见”一个画面——吕布将盏放近,貂蝉从案前退回,袖口不经意扫过盏身,袖里银铃微微一响,那盏上的水面便起了一圈细纹。那一圈细纹,像是“心动”的余波。看者自然各有“见”:善意者见“礼”,恶意者见“情”。
第三折舞不在堂中,在廊外月下。凤仪亭尚远,王允先以府内后园水榭试声。廊下有木鱼三击,“请”字成,红梅第一枝稍稍再偏一分,表示“行”。
貂蝉换了衣,仍旧素色,只在腰间系一条红绫。红绫上藏着一根极细的银丝,银丝拴着一枚小小的玉佩,佩心刻“道”字。
她在水榭前停住,把那玉佩从红绫里解出,举到灯下,半开半合:“司徒,这枚佩,是妾身旧物,愿以此为信。”她话音里带着一线抖,抖得像本该惊,却被她压住。
王允接过,转手递向吕布。
吕布接与不接,便是这场戏最险的一步。他没有迫不及待伸手,也没有板着脸拒。只是缓缓伸出指腹,在玉佩的棱面上轻触了一瞬,指蛰在“道”字的一横上——他触的不是佩,是字。
触毕,收手,向王允微一颔首:“司徒有信。”三字出口,屏外“风眼”里那只笔便迅速记下“有信”二字,旁注:佩心有“道”。再往外,相府那眼睛也记“佩”,但看不清“字”。太师府的耳目仅听得“玉佩凤钩,红绫系腰”,便有人开始绣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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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至此,第一声已起:假凤虚凰,先把“凤”的虚影挂上檐角,让“凰”的自尊先亮出鳞。第二声要在凤仪亭,第三声更在太师府那只老虎的掌心里。陈宫坐在堂隅,指尖敲案,节拍与廊外木鱼暗合。他看着吕布的呼吸线——是的,呼吸线。主公的呼吸不快不慢,在胸腹间像一根拉到恰好的弦。他知道,只有在这种“弦”下,才压得住今夜所有人的眼与耳。
“再来。”王允举盏,仍不真碰。
貂蝉转身,往廊外去。她步入月下,月光把她的人影拉长,影和红绫在地上缠了一道浅浅的结。
她停步,回望一眼,目光从吕布与王允之间各停一寸,然后落到廊下空处。空处有风,风里有眼,她望给眼看。眼便看见“望”,又以为那“望”是向某人。
“此舞毕,便请将军移步后园,听《凤来仪》。”
王允开口,语气轻得像不经意。屏外的小史飞快记:凤来仪。张辽心头一沉——这是在放话给外人:凤仪亭要有戏。他看向吕布,吕布只是抬了抬手,掌心向下,示意“稳”。
赴后园之前,王允让人送来一小碟“醉红砂”。这不是酒,是一种把红梅汁烘干再研成粉的点心。入口微酸,齿间细沙碎甜,像舌尖被剪了一下。
吕布取一粒,放入口中。张辽在旁接过一粒,作出“豪饮”的样子,把粉往嘴里一抛,咳了两声,咳得像真吃了辣。廊外的眼睛便记:并州将佐“饮”。细节足,传言自然长脚。
后园水榭,灯位早按了机关匠人的标注分布,地面也暗暗铺了细石。凤仪亭在更远处,四角檐下各埋一支“地弩”,触板在亭心。今日不过“试声”,不动。
水榭边,王允捧出一套古琴,琴不上漆,木纹清亮,名曰“鹤归”。貂蝉纤手拂弦,第一声未出,先垂了眼。一滴泪不偏不倚坠在弦上,弦轻轻一颤。
她仰起头时,眼里已无泪,只有风中刮过的那一寸冷。她抬手,按“宫”。“宫”一响,月抖了一下;她又按“羽”。“羽”一响,水上纹退了一寸。琴与箫合,廊下的竹影便像被谁拨乱了梳。
“凤不至,凰不栖。”她低低歌出第一句,声线隐忍,“梧桐有节,愿与君同。”她唱时,目光落在吕布手背——那只有刃茧的手。再一转,落在王允袖口——那只握过戒尺的手。
两只手,一边是“力”,一边是“名”。她在两者之间挑起一根看不见的丝,丝上挂着七枚梅瓣。风一吹,瓣略颤,香从缝里出。
堂外一步处,李肃的人看得清楚:有人琴,有人盏,有女色。再远一步处,太师府那只眼便更快地回去了。书写的速度胜过风,晚前一刻,李儒案上便已摆着两份“随手记”:其一称“司徒设宴,请并州,座不坐、酒似饮、佩有字、歌有辞”,其二附“凤来仪,明日或再请”。
“似饮。”李儒的指尖轻轻点在“似”字上。那一点,像在一枚薄薄的冰上敲了下。
他抬眼看董卓,董卓素爱夜饮,今日却坐在灯下养着气,脸上的肉因寒气收紧,笑未至,唇角挂着一缕不耐。
李儒笑意温温:“太师,司徒府请并州,妇人舞,词里有‘名义’与‘愿以’,想必是要请太师明日同看‘凤来仪’。”
董卓呵了一声,肥手在案上一扑:“他敢!”
“敢。”李儒笑,“他更想让太师去——去,才有局。”他把“似饮”一字拈起,又轻轻往旁一推,“不过,将军不饮。”
董卓眯眼:“怕就怕这点。狼不饮酒,酒就不那么香。”他想了想,咧嘴笑了,“让他饮。”
“如何?”李儒问。
“以荣辱灌之。”董卓眯着笑眼,“明日我自去。看他在我面前,饮也不饮。”他抬手,“传令,凤仪亭外,另设一处‘耳’。我亲看。”
李肃退下。李儒仍不放过“似”字。
他心中有数:吕布此人,骨里有“矩”。矩让他不饮,不怒,不受私赐,也因此难以逼他出丑。他要逼,就只能逼“名”与“情”。“名”,已被王允先一步摘去半截;“情”,今日露了“一丝”,明日可加“劲”。他屈指一弹,烛火颤了一颤:“便请贵女再多唱两句吧。”
——
夜风回到司徒府后园,琴声起落有度。
貂蝉唱至第三句“人间名义谁承担”,停了。停不是缺气,是故意漏一线,让屋脊上的眼下去补。
她收琴,轻轻转身,步至廊侧,向吕布再一礼:“将军,妾身今日冒昧,以‘佩’为信,非为私情,只求护道之路无阻。”
吕布盯着她一息,忽道:“你若欲以身堵路,路便会更窄。你与其堵,不如引。”他目光落在她发髻间那根极细的银丝,“引他来,便引他死。”
“妾身明白。”貂蝉的声音更低,低到只能在两个心之间走,“但引之,亦需似‘真’。”
“真不必全真。”
吕布笑意一闪即灭,“似,会伤你,真,会废你。你若全真,便不是‘假凤’,而是‘真凰’,那局,就毁了。”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伸指,在廊柱上一点——细如针的“刃痕”从木纹里浮出半寸。貂蝉盯着那半寸,眼中光更冷了一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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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在一侧看着,心里却像被重物压住。他懂戏,也懂人。他知这场连环之戏,第一声起,便有无数根极细极硬的“丝线”从各处伸过来,往一个女子身上缠。缠得越紧,局越稳,人越伤。他强撑着笑:“今日先到此。明日午前,再换七枝梅,相请太师。”
“请太师之前,先‘请’一次风。”陈宫忽道。他把袖子里的一张薄纸递给王允,“让人不经意从角门抄过一句话——‘司徒府夜宴客,凤来仪未了,明日更有大宴’。让它自己跑进太师府。跑得越脏越好。”
王允点头。他理解陈宫所谓“风”的要义:王允正言,太学清钟,红梅香信,皆是“正风”;角门的闲话、牙人嘴里的碎语,才是“浊风”。浊风里走得更快,也更容易钻进人心里的黑处。
张辽护送主公出府时,廊下红梅第一枝已且复至正位,表示“请毕”。
门外夜色更深些,街角有破鼓一面,被少年以指轻轻敲着,只出沉闷的“咚”。那“咚”仿佛敲在并州一行人的脚背上,稳且重。
吕布回头望了一眼王司徒府的大门——门额上新束的柏枝仍扎着七个方向,在夜里像七只不会眨眼的眼睛。
回营的路上,张辽压低声音:“主公,方才那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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