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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六爻初动（第2页）

财力：薄弱（指数：410）。

姻亲：根基浅（指数：410）。

性格野心：年轻气盛，不甘人后，野心勃勃（指数：7.510）。风险系数：0.80（实力与野心严重不匹配，极不稳定因子，易铤而走险）。

矩阵成型，权重叠加，风险关联图谱在周鸣脑中交织闪烁。他猛地睁开眼，双手开始操作。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他朗声念诵古辞，手中算筹开始快速分合。每一次“分二”（随机分成左右两份）、“挂一”（取出一策挂于指间）、“揲四”（以四策为一组分数）、“归奇”（将余策归拢），在外人看来是玄奥的仪式，在他手中却是精密的概率操作与数据采样。算筹在帛布的九宫格间移动、排列组合，每一次位置都对应着矩阵中某个参数的微调。

殿内只有算筹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周鸣沉稳的诵念。赵盾目光如炬，紧盯着周鸣的每一个动作和算筹的落点，仿佛要从中直接窥破天机。郤缺则微微皱眉，似乎对这种“玄虚”有些不耐，但碍于赵盾，强自按捺。栾书依然平静，眼神偶尔掠过算筹排布，若有所思。士会微微颔首，似在欣赏古礼的庄重。荀林父一脸肃穆。先榖则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好奇。

漫长的推演过程接近尾声。经过六轮“四营”（分二、挂一、揲四、归奇为一营），最终得出一卦。

六根主策，依据奇偶（老阴、老阳、少阴、少阳）被精确地摆放在帛布中央，对应着九宫格的核心区域。

乾下乾上，六爻皆阳！

“得卦，《乾》！”一名卜史高声唱出卦名。

《乾》卦，纯阳之象，象征天、君、健、刚。大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带着敬畏与期待。新君景公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然而周鸣的心却沉了下去。在他的矩阵模型中，这纯阳之象并非吉兆，而是高度危险的信号。它完美对应了当前晋国的权力结构——赵盾一柱擎天，如日中天，六卿之位虽在，其余五卿的权重总和在赵盾的绝对优势面前，其制衡作用在模型中已呈现出极高的失效概率（78%）。纯阳无阴，刚极易折！模型疯狂预警，风险系数在赵盾身上飙升至临界点，连带整个系统的崩溃概率陡增。

他目光扫过帛布上六根阳爻的位置。根据他预先设定的映射关系：

初爻（最下）：代表根基或新兴势力——对应先榖（艮位）。爻位虽阳，但根基最浅，模型中其“领地”、“财力”指标亮起刺眼的赤字，预示其极可能成为权力倾轧中最先被吞噬或引爆的环节。

二爻：代表积累或辅助力量——对应荀林父（离位）。阳爻在此，显示其处于上升或稳固状态，但模型关联显示其与赵盾核心圈（赵、郤）的互动权重偏低，存在被边缘化风险。

三爻：代表进取或中层枢纽——对应士会（坤位）。阳爻，老成持重，是当前系统中的稳定因子，但其“野心值”指标持续低于阈值，模型预测其在剧烈冲突中可能选择中立或退避，导致平衡进一步倾斜。

四爻：代表高位或核心辅佐——对应栾书（巽位）。阳爻！此爻位极其关键，象征位高权重，接近核心。栾书在此位，且是阳爻，其“野心值”在周鸣的模型中正悄然逼近临界点（8.510），而其“隐忍”属性则让风险更具隐蔽性和爆发性。他与赵盾之间的“距离”（权力差值）和“互动张力”在模型中形成一条危险的红色连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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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爻：代表至尊或核心领袖——对应赵盾（乾位）。毋庸置疑的阳爻，飞龙在天。但模型疯狂闪烁着“亢龙有悔”的预警（风险系数0.85+）。权重过高，缺乏有效制衡（模型显示当前有效制衡概率仅22%），任何微小扰动（如先榖的铤而走险，栾书的异动）都可能引发链式崩塌。

上爻（最上）：代表终极或盛极而衰——对应郤缺（震位）。阳爻。他代表着赵盾体系最强大的武力支撑，但模型显示其高度依附性（忠诚度指向赵盾），其本身并非独立平衡力量，反而可能加剧赵盾一系的“刚性”，并在赵盾体系遭遇危机时，成为被集火的目标，加速体系的崩溃。

整个卦象，六爻皆阳，表面至刚至强，国运昌隆。但在周鸣的矩阵解读下，这却是一个内部张力拉满、缺乏缓冲、随时可能因内部失衡而轰然倒塌的结构！尤其是四爻（栾书）与五爻（赵盾）的关系，是模型中最大的“应力集中点”。

周鸣沉默片刻，整理思绪。他知道，接下来的解卦，一字一句都关乎自身安危，更可能扰动这脆弱的平衡。

“《乾》卦，元亨利贞。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鸣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沉稳而带着一种穿透力，“此乃大吉之象，主我晋国承天受命，君明臣贤，刚健有为，霸业可期！”

殿内气氛为之一松，许多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新君景公也微微挺直了腰背。

“然，”周鸣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凝重，“《乾》卦六爻皆阳，如日中天，其势至盛。然天道忌盈，物极必反。圣人观此卦象，亦有深诫。”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赵盾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周鸣。

周鸣指向帛布上代表“五爻”位置的算筹，正对应着赵盾：“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此爻至贵，如日居天，光照四方，主大位得正，威权赫赫。”他先肯定了赵盾的地位。

接着，他的手指缓缓移向上爻（郤缺）：“上九，亢龙有悔。”他清晰地吐出这五个字，字字千钧。

“亢者，高而极也。龙飞过高，至于穷极，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故有悔吝之忧。”周鸣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赵盾，又迅速垂下，专注于卦象，“此爻警示，位极之时，当思谦退之道，持盈保泰。若一味刚强，进而不已，必有过亢之灾。此非仅指一人，亦关乎国运所系之格局。阳气过盛，则失其柔济，刚极易折。”

大殿内一片死寂。亢龙有悔！这几乎是赤裸裸地在警示赵盾权势过盛，已达危险边缘！郤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手按上了腰间剑柄。栾书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士会眉头紧锁。荀林父面露忧色。先榖则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赵盾面无表情，但周鸣清晰地看到，他置于膝上的右手，拇指下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捻动着左手食指上那枚象征权力的青玉韘（板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平静的面容下，是汹涌的暗流。

“至于其他爻位，”周鸣不敢停顿，迅速指向初爻（先榖），“初九，潜龙勿用。阳气潜藏，宜待时运，若躁动轻进，恐招咎害。”这是对实力最弱却野心勃勃的先榖的委婉警告。

又指向四爻（栾书）：“九四，或跃在渊，无咎。此爻居上卦之下，乃多惧之位。龙或腾跃上进，或退处深渊，审时度势，方能无咎。进退之间，关乎存亡之道。”这话语双关，既点出栾书身处高位边缘的微妙境地，也暗含对其“隐忍”与“伺机”状态的描述，提醒其每一步选择都需万分谨慎。

解卦完毕，大殿内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那“亢龙有悔”的警示，如同冰冷的青铜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赵盾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周师之解，发人深省。天道幽微，亢极之诫，寡人……与诸卿，当共省之。”他刻意将“寡人”放在“诸卿”之前，模糊了对象，却也将新君拉入了这警告的范畴，减轻了矛头直指自身的锋芒。他看向周鸣的眼神，深邃难测，仿佛要将这个流落而来的“异人”彻底看穿。

朝会散去，群臣心思各异地退出大殿。周鸣收拾好算筹帛布，正待离开，一个身影悄然靠近。

“周师留步。”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周鸣转身，是栾书。他手中托着一个精巧的锦盒。

“周师今日筮占，洞悉幽明，言辞切切，令人叹服。”栾书将锦盒递上，姿态优雅，“此乃一枚古玉环，温润养人。见周师终日与蓍草算筹为伴，此物或可稍解案牍劳形。书，略表心意，望周师笑纳。”

周鸣接过锦盒，入手微沉。打开一看，一枚青白色的玉环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玉质细腻，包浆温润，是件古物。然而，就在玉环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蜿蜒而过。若非周鸣观察力惊人，几乎无法发现。

玉环，圆满之象。赠环，示好，联结之意。但这道裂痕……

周鸣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无意为之的瑕疵。栾书此人，心思缜密如发，送出的礼物怎会有明显残缺？这裂痕，是警示？是暗示联盟本身的脆弱？还是……象征着某种即将到来的“断裂”？

他抬头看向栾书。栾书脸上依旧是那抹雍容平静的笑意，眼神温和，仿佛只是赠予一件寻常礼物。

“多谢栾卿厚赐。此玉古雅，周鸣愧领。”周鸣不动声色地合上锦盒，微微躬身。

“周师喜欢便好。”栾书含笑点头，目光在周鸣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确认对方是否注意到了那道裂痕，随即转身，从容离去。

周鸣握着那微沉的锦盒，站在渐渐空旷的大殿边缘，殿外初冬的寒风卷入，带来刺骨的凉意。帛布上六根阳爻的冰冷意象，赵盾捻动玉韘的紧绷指节，以及掌心锦盒中那枚带裂痕的玉环，在他脑海中交织重叠。

六卿算阵，已然启动。他投下的第一颗算筹，是“亢龙有悔”的警告，却不知是点醒了沉睡的巨龙，还是提前引爆了那早已蓄满张力的火药桶。他这只意外闯入权力棋盘的“异数”，此刻已深陷阵中。每一步推演，都关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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