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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一个极其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突兀地在大礼堂侧门入口处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冻结喧嚣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满场的哗然!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循声望去——
只见侧门处,两个穿着军装、神情肃穆的保卫部战士,正小心翼翼地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如纸、瘦得颧骨突出的男人。他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的后背无法完全靠在椅背上,而是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微微前倾,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显然是强忍着后背烧伤带来的巨大痛苦。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寒潭,此刻正锐利地、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台上脸色苍白、眼眶含泪却倔强挺立的妻子林晚星身上,给予她一个无声却无比坚定的支撑。
是陆砚川!他竟然在背部灼伤深可见骨、尚未痊愈、连久坐都极其痛苦的情况下,被保卫部的人推到了表彰大会现场!为了他的妻子!
整个礼堂死一般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悲壮色彩的变故惊呆了!
陆砚川的目光缓缓转向台下拿着话筒、一脸错愕与惊慌的李国富。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重伤后的气弱和极力压抑的痛楚,却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寂静的地面上,清晰无比:
“李副厂长……咳咳……你说她的成果……靠我?”
他微微抬了抬手,动作牵动伤口,眉头狠狠蹙了一下。他身后一名保卫部战士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厚厚的、印着醒目红星厂保密处钢印的文件夹,双手郑重地递到了主席台老领导的面前。
陆砚川的目光冷冽如冰,直视李国富:“这里面……是红星厂技术科、质检科、苏联专家瓦西里同志……联合署名的检测报告……针对我妻子林晚星独立车削的±0.001毫米零件……所有检测过程、原始数据、对比图谱……独立完成,全程录像存档……与我……毫无关联。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他喘了口气,额角的冷汗更多了,声音也更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还有……红星二分厂厂长……及全体参与技术组……关于深孔钻头分层淬火工艺革新项目的……完整报告……以及可追溯的全程实验记录、质检日志……损耗率从近百分之五十……降到百分之十三点七……关键工艺思路提出者、核心实验操作者……署名均为林晚星……项目实施期间……我因爆炸重伤昏迷……毫不知情。报告……在此。”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老领导手中的文件夹,继续道:“王德发师傅……应用笔记公式提升特种合金轴加工效率的……全过程详细记录……包括工件前后对比照片、加工参数调整记录、本人签字证词……笔记内容……是她个人整理、研究苏联公开技术资料所得……与我无关……证据确凿。”
陆砚川的目光最终落回台上泪光闪烁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林晚星身上,带着一种无比骄傲和绝对的维护,声音虽弱,却字字千钧:“她的技术……她的贡献……是她林晚星……凭自己的智慧、汗水和不屈的意志……一点一滴拼出来的!经得起……任何最严苛的审查!红星厂……破格推荐她……评选全国劳模……程序合规……理由充分!实至名归!”他刻意强调了“她林晚星”、“凭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
最后,他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住脸色惨白、开始发抖的李国富,声音陡然转寒,带着雷霆之怒和凛然正气:“至于你……李国富……身为厂领导……在如此庄重场合……恶意中伤全国劳模……污蔑我妻子人格与清誉……公然质疑组织决定……挑拨破坏工人同志团结……你……意欲何为?!其心……可诛!”
陆砚川的话,如同在礼堂里引爆了一颗无声的惊雷!
铁证如山!数据确凿!专家背书!程序正义!
他不仅用详实的报告证明了妻子技术贡献的绝对独立性和巨大价值,彻底撇清了自己可能存在的“帮助”,更以丈夫和总工程师的双重身份,掷地有声地宣告了她的劳模称号当之无愧!同时,他毫不留情地撕下了李国富“维护正义”的伪装,直指其恶意中伤、污蔑他人、破坏大会、其心可诛的卑劣行径!那句“其心可诛”,更是充满了冰冷的审判意味!
李国富拿着话筒,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灰败,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又狠狠踹进了冰窟窿,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冷汗涔涔而下!他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却唯独没算到陆砚川会拖着残躯,带着如此详尽的、能证明林晚星完全独立贡献的铁证,给予他致命一击!更没想到陆砚川会如此强硬、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斥责他“其心可诛”!
台上的老领导迅速而严肃地翻看着手中的报告,脸色铁青。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声音带着震怒响彻礼堂:“李国富!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你恶意污蔑全国劳模,造谣中伤同志,破坏庄严的表彰大会秩序,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立刻停止你的无耻言论!保卫科的同志!把他带下去!隔离审查!严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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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厂保卫科的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面如死灰、抖如筛糠、几乎瘫软的李国富,在一片鄙夷的目光和唾弃声中将他狼狈地拖离了会场。
全场爆发出比之前热烈十倍、百倍的、经久不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这掌声是给林晚星的清白、能力和不屈的奋斗!更是给那个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却如同守护神般降临、用铁证和雷霆之怒扞卫妻子尊严与荣誉的男人——她的丈夫,陆砚川!
林晚星站在台上,看着轮椅中那个虚弱却为她撑起一片朗朗乾坤的身影,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这泪水,是委屈的宣泄,是清白的证明,更是无法言说的、混杂着心疼、感动和无比依赖的复杂洪流。
陆砚川遥遥地望着流泪的妻子,苍白的脸上似乎想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却因为极度的虚弱和背部撕裂般的剧痛而显得分外艰难,只有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慰藉。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轮椅旁、如同影子般的秦军官,极其迅速地俯下身,用只有陆砚川能听到的音量,在他耳边凝重而急促地低语了几句。秦军官说话时,目光锐利地扫过礼堂后方。
陆砚川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在听到秦军官的话后,瞬间变得更加透明,毫无血色!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刚刚因守护妻子而燃起的温暖与欣慰的光芒,骤然被一片冰冷的、骇然的阴影所彻底覆盖!那阴影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一丝彻骨的寒意,还有……一种洞悉了可怕真相的锐利!
他猛地抬眼,目光不再是看妻子的温柔,也不是看敌人的愤怒,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带着一种混合着痛心和凛然的寒意,锐利如刀地射向礼堂后方——秦军官刚才目光扫过的、靠近侧门出口的一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那里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秦军官到底说了什么?那个阴暗角落里的人是谁?医院里那个指向他病房的神秘无线电信号源……难道与此刻礼堂中这个一闪即逝的“影子”,有着某种致命的关联?而那个影子……是否正来自他刚刚以雷霆手段维护的“家”的方向?那彻骨的寒意,顺着陆砚川的脊椎悄然蔓延,也让台上的林晚星,心头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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