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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墨痕下的问号（第1页）

惨白的、有些接触不良而时不时闪烁的日光灯管照亮了空旷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陈旧试剂和一丝尘埃的味道。他们分成两组，像发了疯一样敲开还亮着灯的办公室、实验室，甚至拦住了两个刚做完实验准备回宿舍的研究生学姐和一个值夜班的、头发花白的实验员老教师。

时间紧迫带来的焦灼感弥漫在空气中。张淼淼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急切地展示照片上模糊的背景和那块蓝白碎片；赵启明冷静补充，逻辑清晰地追问数年前是否有与实验室事故、毁容、私下调解相关的异常事件；林修则仔细观察着被询问者的细微表情和实验室的布局；陈骁和王浩负责在老旧的文件柜和布告栏上快速扫视可能相关的通告残迹；李毅缩在后面，努力回想李明宇曾提过的零星片段。

信息碎片像是被打捞上岸的沉船残骸，在仓促紧张的询问中被一点点拼凑：

研究生学姐A（皱眉回忆）:“嘶……817那天，谁进了实验室？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好几年前了……当时好像有个学生被硫酸误伤了，但是他说没事，就没有后续了。”

研究生学姐B（压低声音）:“对对！我想起来了！不是我们系的！好像是……放暑假那会儿？有人半夜溜进来，结果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把……一瓶硫酸从柜子上碰下来了......”

值夜班老教师（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唉……是有这么个事。学校……唉，你们也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那个学生……说来也是可怜，自己误闯实验室，责任确实主要在他。后来学校出面调解，也给了些医药费上的补偿，他自己……好像也认了，不想再闹大。这事儿就这么压下来了。”

研究生学姐A（猛地想起什么）:“对了！名字！那个学生好像叫……温阳？对，温阳！不是我们化学系的，好像是……信息院还是工管的？记不太清了……”

万宇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急促滑动，将化学系师生零碎的对话潦草记下。墨迹在纸页上洇开，像夜雾渗入思绪。他盯着那句反复划了横线的疑问——“非化学系的温阳，为何深夜出现在实验室？”

8月17日清北大学化学系实验室

夏夜的风黏糊糊地裹着蝉鸣，从敞开的窗户涌进化学实验楼空旷的走廊。日光灯管嗡嗡低响，光线下尘埃浮动，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无机质的干燥气味。登山社最后一点关于暑期野外实践的纸质资料散乱地摊在靠窗的一张实验台上，几张打印纸的边缘被窗外溜进来的风吹得微微颤动。

“真是脑子不清爽了，野子学姐，”美术系的林晚棠小声抱怨着，指尖捋开黏在汗湿颈侧的一缕碎发，“白天热得发昏，晚上还得爬楼。”她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李野子在里面略显忙乱地翻找，清秀的眉头微蹙，“咱们那点资料，不是早该归档了么？”

李野子从一张堆满玻璃器皿的桌子后面抬起头，额角也沁着薄汗，脸上是惯有的、带着点歉意的笑容：“怪我怪我，总觉得少了一份岩层取样点的记录表，死活想不起来搁哪儿了。白天人多手杂的，可能就被混在这些实验报告里了，”她拍了拍手边一沓厚厚的文件，语气带着点安抚的急切，“辛苦你陪我再跑一趟啦，晚棠。喏，先喝口水歇歇，外面热坏了吧？”她顺手拿起实验台一角放着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倒了满满一杯清水，递向门口的学妹。

林晚棠确实渴了。她接过那杯水，指尖触到凉丝丝的杯壁，没多想，仰头咕咚咚喝了小半杯下去。温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燥热。她用手背抹了下嘴角：“没事儿，反正宿舍也闷。资料还没找到？”

“快了快了，”李野子应着，目光扫过林晚棠手中的水杯，又迅速移开，重新埋首于那堆纸页里，手指翻动的速度明显快了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

变故来得很快。

林晚棠刚想把杯子放到旁边一个试剂架上，握着杯子的手却骤然一顿。她另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太阳穴，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学姐……”声音虚浮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我怎么突然……头好晕……”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就像一根骤然失去支撑的弦，软软地就往地上滑去。

“晚棠！”李野子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险险接住了她下沉的身体。林晚棠的眼睛勉强睁着一条缝隙，眼神涣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连贯的音节，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李野子身上，绵软无力。

李野子心头一紧，有点慌。她费力地半扶半抱着林晚棠，跌跌撞撞地将她挪到靠墙放置的一张旧沙发上——那是给值夜或者做长实验的学生临时休息用的。“晚棠？晚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焦急地拍着林晚棠的脸颊，触手一片烫热。回应她的，只有林晚棠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人似乎已在半昏迷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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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野子六神无主，犹豫着是立刻叫校医还是先观察一下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在过分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惊心。屏幕上跳动着“赵临”的名字。

“喂？阿临？”李野子立刻接通，声音带着未褪的惊惶，“我这边……”

“野子！”电话那头，赵临的声音听起来既兴奋又体贴，背景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细微的回声，像是在某个空旷的楼梯间，“你猜怎么着？我刚路过电影院，瞧见今晚最后一场《星际幻旅》还有票！咱俩不是一直想看嘛？场次刚好，我手快抢了两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看电影？李野子下意识地看向沙发上蜷缩着、眉头紧锁的林晚棠。“阿临，我……我现在可能走不开，”她压低声音，满是犹豫，“晚棠她突然不舒服，在实验室里歇着呢……”

“突然不舒服？”赵临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纯粹的惊讶和关心，“怎么会这样？严重吗？叫校医没？”

“还没……就是头晕得厉害，站都站不稳。”李野子看着林晚棠紧闭的眼睫，那脆弱的样子让她于心不忍。

“唉，天这么热，说不定是中暑了，”赵临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天然的笃定和体贴的安排感，“这种时候让她静静躺会儿可能比什么都强。校医室过去也得一阵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他语速流畅，似乎早已想好了说辞，“电影就在学校旁边那个新开的星空影城，我查了，片子不长，就一个半小时！咱们快去快回，散场了我立马陪你赶回来。到时候如果晚棠还没好，我们再送她去医务室也完全来得及！票都买好了，退不了，怪可惜的……”

一句“退不了”，轻轻戳中了李野子。她犹豫的目光在安静下来的林晚棠身上停留了几秒。学妹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些，只是沉沉睡着。实验室里很安静，除了排风系统低低的嗡鸣。李野子又想到赵临难得主动买票约她看电影的热情，那份体贴和期待让她难以硬下心肠拒绝。或许……真的只是中暑，躺一会儿就好？

“……好吧，”她终究答应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妥协，“那我们动作快点，看完立刻回来！”

“没问题！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就在楼下等你，快来！”赵临的声音瞬间飞扬起来。

挂了电话，李野子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她弯下腰，仔细帮林晚棠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在狭小的沙发上躺得更舒服些，又匆匆跑到旁边一个存放备用品的柜子前，翻出一个有点旧的实验服，小心地盖在林晚棠身上。“晚棠，你安心睡一会儿，”她凑在林晚棠耳边，声音近乎耳语，“我很快就回来，就在楼下门口给你发消息守着，有事你给我打电话，或者喊一声我都能听见。”她特意走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身影，确认门锁处于开启状态——这样万一林晚棠醒了想出去，或者有巡楼的老师进来查看也好开门。门轻轻带上，“咔哒”一声轻响，并未锁死。

李野子快步走向楼梯间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实验室里只剩下排风系统单调的嗡鸣，以及林晚棠在药力和昏沉中无意识的、细微的呼吸声。

安全通道厚重防火门内侧的阴影里，赵临将手机揣回兜里，转头对旁边的人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一小排白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站在他旁边的温阳紧绷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眼中混杂着欲望与一丝恐惧，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死死锁住那扇通往实验室、虚掩着的门缝。

时间失去了刻度。林晚棠感觉自己沉在又冷又热的混沌深渊里，沉重的眼皮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意识模糊间，一些令人不适的、粗重的喘息声强行挤入她的知觉，像湿冷的蛇缠绕上来。一只陌生而滚烫的手，带着令人作呕的汗湿感，正用力地在她身上摸索、撕扯她的衣物。巨大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昏沉的堤坝！

“嘶啦——”

衣料破裂的微弱声响如同惊雷在她脑子里炸开！

“滚开——！！”

一声从灵魂深处榨出的、嘶哑至极的尖叫猛地冲破喉咙。林晚棠身体里残存的本能瞬间爆发，不知哪里迸发出的力气，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

“砰！哗啦——！”

一连串刺耳碎裂的巨响骤然撕裂了夜的死寂！

二层试剂柜的边缘，一个敞口放置、贴着清晰骷髅腐蚀标记的棕色玻璃瓶被这股猛烈的撞击波及！瓶身翻滚着跌落，里面的液体泼溅开来，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似乎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白烟。大部分液体狠狠浇在了刚刚被推开的温阳的脸上和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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