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撞在玻璃窗上时,苏然正在校医室的长椅上数地砖。浅灰色瓷砖被消毒水浸泡得发亮,缝隙里积着暗黄色的垢,像某种凝固的血迹。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四十分钟,右手腕上的擦伤早就不疼了,可周明远说要等酒精挥发透才能贴创可贴,语气温和得像在哄一只受惊的猫。
再等五分钟。周明远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橡胶手套摩擦的沙沙声。他总是这样,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可苏然总觉得那镜片反射的光里藏着冰碴。
校医室的挂钟突然咔哒响了一声,秒针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在数字“6”的位置顿了半秒才继续跳动。苏然抬头看时,阳光刚好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周明远白大褂的下摆上投出几道细瘦的影子,像被切碎的条形码。
她的目光扫过墙角的铁皮柜。那柜子比苏然的年纪还大,深绿色的漆皮剥落处露出铁锈,最下层的抽屉总是锁着,钥匙孔周围有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被频繁撬动过。上周三林悦来拿退烧药时,曾指着柜子说:你不觉得它晃起来有点奇怪吗?像里面是空的。
在想什么?周明远走出来,手里拿着创可贴。他的指尖很凉,碰到苏然手腕时,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就在这时,她看见他白大褂的袖口沾着几点暗红色的渍,不是碘酒那种棕黄,也不是红药水的艳粉,而是像某种颜料干涸后的暗沉,在雪白的布料上洇出不规则的纹路。周老师,您袖口脏了。苏然的声音有点发紧。
周明远低头看了一眼,指尖在渍痕上蹭了蹭,笑了:哦,大概是早上给标本染色时蹭到的。生物组的孩子们总把实验材料乱丢。他撕开创可贴的动作很轻,好了,别碰水。
苏然起身时,铁皮柜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周明远的眼神倏地变了,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他转身去整理药柜,背影挺得笔直,白大褂的后襟绷出骨骼的形状。
走出校医室时,苏然回头望了一眼。挂钟的秒针又在6的位置顿了一下,阳光移动的角度刚好让周明远袖口的渍痕在墙上投出个扭曲的影子,像个没写完的字母Ω。
林悦找到苏然时,她正在操场看台上数云。秋风把林悦的马尾吹得乱晃,她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在风里哗啦作响。喂,周校医没为难你吧?林悦挨着她坐下,巧克力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水味飘过来。
苏然摇摇头。她总觉得林悦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明明是体育生,却总带着股娇弱劲儿,跑步时会突然腿软,脸色白得像宣纸。周明远说她有先天性肌营养不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全校只有他知道具体情况。他今天有点怪。苏然说,那个铁皮柜在动。
林悦咬巧克力的动作顿了顿,眼睛亮起来:你也觉得那柜子不对劲?我上次来拿药,听见里面有滴答声,像钟表在走。她凑近苏然,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我发现,每天下午四点十五分,校医室的墙会‘呼吸’。
苏然笑她胡说,可心里却泛起一阵莫名的痒。她想起父亲去世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九月天,父亲坐在书房里翻一个旧笔记本,台灯的光在墙上投出和周明远袖口渍痕相似的影子。他说:然然,有些门看起来是墙,其实只是没找到正确的钥匙。
三天后的下午四点十四分,苏然和林悦躲在教学楼的拐角处,盯着校医室的后窗。玻璃窗上贴着磨砂的花纹,隐约能看见周明远的影子在里面移动。四点十五分整,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嗒”声顺着风飘过来,像是齿轮咬合的声音。紧接着,后窗玻璃上的花纹突然变了形状,原本对称的图案歪向一侧,露出后面深灰色的墙体——那面墙竟然往里凹进去了一小块。看到了吧?林悦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我说它会呼吸。
她们等到四点半,确认周明远离开后,溜进了校医室。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比平时浓,还混着点淡淡的福尔马林味。林悦径直走到铁皮柜前,蹲下身敲了敲柜门:上次我听见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苏然注意到柜子最下层的抽屉没锁紧,留着一道细缝。她伸手去拉,抽屉纹丝不动,反而带动着整面墙发出沉闷的响声。林悦突然指着抽屉的锁孔:你看!
锁孔周围的木纹里,嵌着几点暗红色的渍,和周明远袖口的颜色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那些渍痕排列成一个小小的符号,像个倒过来的“Y”。
这是什么?林悦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渍痕,铁皮柜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她们吓得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柜子像被无形的手推着,缓缓移向一侧,露出后面的墙面——那里的瓷砖已经整块脱落,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冷风正从里面往外冒,带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洞口的边缘有明显的摩擦痕迹,像是经常被打开。苏然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照进去,能看到一段向下延伸的水泥台阶,台阶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纸。进去看看吗?林悦的声音有点抖,却抓着苏然的手腕不肯放。苏然想起父亲的话,深吸一口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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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比想象中长,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回声,像有人跟在身后。手电筒的光在墙壁上晃动,能看到上面布满霉斑,偶尔有几处新鲜的刮痕,像是最近有人走过。走到第五十三级台阶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支摔断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个模糊的“苏”字。
苏然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支钢笔是父亲的,他车祸那天就插在衬衫口袋里,可警方的失物清单里根本没提过。怎么了?林悦拉了拉她的胳膊。没什么。苏然把钢笔塞进校服口袋,指尖冰凉。
台阶的尽头是一扇铁门,虚掩着,门轴处缠着厚厚的布条,大概是为了减少开关时的声音。推开门的瞬间,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浓得让人想捂鼻子。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房间,苏然和林悦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个大约二十平米的房间,没有窗户,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四面墙上,从地板到屋顶,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所有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林悦。
有她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被裹在粉色襁褓里;有她三岁时在幼儿园滑滑梯的背影;有小学第一次戴上红领巾的正面照;甚至有上周在体育课上系鞋带的抓拍……每张照片下面都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日期和时间,精确到分,最近的一张是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拍的是林悦在教室睡觉的侧脸。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悦的声音发颤,她伸手去摸自己十岁生日那天的照片,指尖刚碰到相纸,整面墙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照片之间的缝隙里亮起微弱的绿光,像某种指示灯。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不锈钢操作台,上面放着显微镜、培养皿和几支装着淡蓝色液体的试管。操作台旁边是个巨大的冰柜,柜门没关严,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样品袋,标签上写着林悦,口腔黏膜,2018.05.23林悦,血液,2020.11.09之类的字样。
苏然走到操作台另一侧,那里有个旧文件柜,最上面一层放着个牛皮笔记本。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周明远的字迹:第1次观测,肌酸激酶指数3800UL,异常升高。日期是2008年3月12日,林悦刚满五岁。
笔记本里贴满了化验单,还有手绘的曲线图,横轴是日期,纵轴是各种她看不懂的指标。翻到中间时,一张夹着的照片掉了出来,是年轻的周明远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背景是这间实验室。那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衫,笑容温和,苏然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那是她的父亲,苏建明。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苏工协助完成第37次基因测序,2010.07.09。你父亲……林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苏然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声音。节能灯的光线晃了晃,周明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亮。你们不该来这里。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周明远走进来,反手关上铁门。房间里的嗡鸣声似乎更响了,照片间的绿光忽明忽暗,照在他的白大褂上,像浮动的鬼火。他没有靠近,就站在操作台旁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周老师,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指着墙上自己婴儿时期的照片,你为什么要拍这么多?
周明远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林悦,我知道这让你害怕,但我必须解释。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林悦身上,你患的不是普通的肌营养不良,是染色体异常导致的进行性衰竭症,全球记录在案的病例不超过三十例,目前没有任何特效药。
苏然握紧了口袋里的钢笔,指尖能摸到笔帽上磨损的刻痕。她记得父亲的书房里有个上锁的抽屉,里面全是关于基因测序的论文,其中几篇的作者署名是周明远。
这些照片,周明远指了指墙面,是你的生长记录。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在追踪你的身体变化。那些指标图,是为了找到病情恶化的规律。他顿了顿,看向苏然,“包括这间实验室,还有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研究如何治愈林悦。我父亲为什么会在这里?苏然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周明远的眼神暗了暗,从操作台下面拿出一个旧保温杯,杯身上印着市一院的标志。你父亲是生物工程系的高材生,当年因为一场学术争议离开了科研院,在中学当校工。他拧开保温杯,倒出两杯温水,我找到他时,他正在研究罕见遗传病的基因编辑技术。我们一拍即合,他负责基因序列分析,我负责临床观测。
他把一杯水递给苏然,指尖的凉意透过玻璃杯传过来:你父亲是个好人,他说林悦的病让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所以自愿帮我隐瞒这个秘密。学校的领导、你的母亲,甚至林悦的父母,都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林悦突然指向冰柜:那里面是什么?我的血液和黏膜,你要用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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