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铃声像枚被敲响的铜铃,在教学楼里荡开层层叠叠的回音。学生们背着运动包涌向操场,运动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支杂乱却热闹的进行曲。林溪抱着画具箱站在操场边缘的香樟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箱角的金属搭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爬上来,在掌心洇开一小片寒意。
她看着同学们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三三两两地散开——陆知行扯着几个男生往篮球场跑,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震得空气都在发颤;苏晓晓被几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拉去跳皮筋,彩色的皮筋在阳光下划出彩虹般的弧线,伴随着“一二三四”的拍手声;张琪站在主席台旁边的树荫下,正和学生会的同学讨论艺术节海报,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被风掀起小角,露出脚踝上精致的银色脚链。
只有她,像株被遗落在花坛角落的三叶草,孤零零地杵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自由活动!”体育老师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把哨子别在胸前的运动服上,“男生投篮女生跳绳,半小时后集合测八百米!”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哀嚎,却没人真的抱怨。林溪的手指攥得更紧了,金属搭扣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其实不讨厌体育课,只是天生不擅长那些需要配合的活动——跳皮筋总踩不准节奏,跳绳时绳子会缠在脚踝上,上次尝试和男生们打羽毛球,还把球拍到了隔壁班的队伍里。以前在南城上学时,体育课自由活动她总躲在器材室后面画画,画奔跑的同学扬起的衣角,画天空中似的云,画篮球架投下的歪斜影子,倒也不觉得孤单。
可这里不是南城。
“林溪!过来一起跳皮筋啊!”苏晓晓的声音穿透喧闹的人群,她手里的皮筋像条彩色的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们缺个‘柱子’,你站中间就行!”
林溪刚抬起脚,就听见旁边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像两根细针,轻轻扎进耳朵里。
“她行吗?上次看见她跳绳都能把自己绊倒,绳子缠在腿上解了半天。”扎高马尾的女生撇撇嘴,指尖绕着皮筋打了个结,“别到时候把我新买的水晶皮筋弄断了,这可是我妈从上海带回来的。”
另一个短头发的女生跟着笑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就是,到时候还得我们等她,多耽误时间啊。”
林溪的脚步顿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地上。阳光穿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光点,晃得人眼睛发花。她看见苏晓晓皱起眉头,显然也听见了,正准备开口反驳,连忙抢先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不了,我不太会跳,怕拖你们后腿。我在旁边看看就好。”
“可是……”苏晓晓还想说什么,就被高马尾女生拉了过去,“哎呀别等了,我们三个人也能玩,快来快来,该你跳‘马兰开花二十一’了。”
皮筋被重新拉开,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似的泼洒开来,衬得站在原地的林溪格外孤单。她抱着画具箱往后退了退,躲到篮球架投下的阴影里。这里正好能看见整个操场,却又不容易被人注意到,像个安全的小角落。
画具箱放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惊飞了脚边一只灰扑扑的麻雀。她打开箱子,拿出速写本和HB铅笔,笔尖落在纸上时却微微发颤——刚才那两个女生的话像片乌云,遮住了她想画画的心情。纸页上还留着上次画的篮球场,现在看来,倒像是在嘲笑她的不合群。
她抬起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操场。陆知行正在三分线外起跳,白色校服被风吹得鼓起,像只展翅的白鸟,落地时引发一阵欢呼,他得意地冲场边挥挥手,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苏晓晓跳皮筋跳得正欢,马尾辫在空中甩成好看的弧度,每次落地时运动鞋都会蹭起点塑胶颗粒,偶尔会往她这边瞥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担忧;张琪还在和同学讨论海报,指尖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然后,她看见了江翊。
他没和陆知行一起打篮球,也没凑到张琪身边讨论事情,只是一个人坐在看台最高的台阶上,背对着喧闹的操场,望着教学楼的方向。校服外套搭在旁边的台阶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后颈的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肩膀线条绷得笔直,像株沉默的白杨树,把所有热闹都隔绝在身后。
他也和自己一样,在自由活动时选择了独处吗?
林溪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苏晓晓“八卦小课堂”里说的“他比谁都缺爱”,想起他藏在冷硬外壳下的柔软,突然觉得,此刻的他和自己有点像——都在用沉默筑成一道墙,把人群挡在外面,像两只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小兽。
“喂!新同学!过来一起打球啊!”陆知行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边,他抱着篮球站在阳光下,额头上的汗珠像碎钻,“我们三对三缺个人,你站旁边递递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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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男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陆哥教你,保证一节课就会!”“学神以前也不会打,现在投篮准得很!”
林溪的脸瞬间红了,连忙摆手:“不了,我真的不会打篮球,连规则都搞不懂,会拖你们后腿的。”
“不会才要学啊,”陆知行笑着跑过来,把篮球塞到她手里,球面还带着他的体温,有点烫,“很简单的,拍几下就行。你看江翊,他以前拍球能拍到自己脚,现在还不是照样当我们队的主力?”
提到江翊,林溪下意识地往看台望去。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对着操场,像座沉默的雕塑,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我真的不行。”林溪把篮球递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汗湿的掌心,像触电似的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我还是在旁边看看吧,你们玩得开心点。”
陆知行的眼神暗了暗,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却很快又亮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没事,不想打就不打。那你去树荫下坐着吧,太阳太毒了,别晒中暑。”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味的糖,塞到她手里,“含着这个,能提神。”
橘子糖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林溪捏着那颗小小的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看着陆知行抱着篮球跑回球场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连拒绝别人的好意都显得那么笨拙。
她抱着画具箱挪到香樟树更浓的阴影里,刚想拿出速写本,就听见张琪的声音:“林溪,你会画画对吧?要不要来看看我们的海报设计?”
她的语气很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画具箱走了过去。张琪的笔记本上画着艺术节海报的草稿:深蓝色的星空背景,中间是架白色的钢琴,琴键上散落着彩色的画笔和音符,设计得很漂亮,细节处还用荧光笔做了标注。
“你觉得这里加些樱花怎么样?”张琪指着钢琴旁边的空白处,指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下个月后山的樱花开了,加进去应该会更有春天的感觉。”
“挺好的,”林溪真心实意地说,目光落在那片空白处,“樱花的粉色和星空的深蓝色对比强烈,会很亮眼,而且花瓣飘落的样子和音符很像,能呼应主题。”
“我也觉得,”张琪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像蒙着层薄冰,“不过苏晓晓说,你画风景很擅长?她上次看到你画的速写,说‘比美术老师画得还好’。”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要不你帮我们画几笔樱花?就当……提前熟悉一下同学?”
旁边的女生立刻跟着附和:“是啊,让我们看看新同学的画技!”“听说你以前在南城拿过绘画奖呢!”
林溪的指尖攥紧了画具箱的背带,帆布带子深深嵌进掌心。她看得出来,张琪不是真的想让她帮忙,只是想试探她的底线,或者说,在宣示某种“主权”——就像宣示她和江翊、和陆知行的熟悉,宣示她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我不太会画这种设计图,”林溪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而且……我的画可能不太符合海报的风格,还是你们画吧,已经很好看了。”
张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像被风吹散的烟:“好吧,那我们再想想。”说完,她转过头继续和同学讨论,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却再没看过林溪一眼。
林溪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脚边,明明是暖的,却让她觉得浑身发冷。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逃回香樟树下的阴影里,打开画具箱拿出速写本,铅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却连条直线都画不出来。
孤立感像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漫过脚踝、膝盖,直到淹没胸口,比在南城时强烈十倍。那时她知道自己是外人,索性坦然接受孤独,像颗安静旋转的星球;可在这里,有苏晓晓热热闹闹的关心,有陆知行毫无保留的热情,有江翊笨拙又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以为自己已经慢慢融入这个圈子,却在自由活动的这一刻发现,自己还是像颗偏离轨道的行星,孤零零地悬浮在人群之外,连影子都显得多余。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苏晓晓的声音突然钻进来,带着点喘,她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刚才张琪她们是不是为难你了?我看见你站在那儿半天没动。”
“没有,”林溪摇摇头,接过矿泉水,冰凉的瓶身贴在脸颊上,烫得发红的皮肤瞬间舒服了许多,“就是不太会和她们聊天,站着有点尴尬。”
“别理她们,”苏晓晓在她身边坐下,把矿泉水瓶放在地上,瓶底的水珠在塑胶跑道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张琪就是觉得你跟江翊走得近,故意给你脸色看。她从小就把江翊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谁靠近就给谁甩脸子,以前有个女生给江翊递情书,被她暗地里扣了三个月的卫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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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骗你是小狗!”苏晓晓拍着胸脯保证,突然眼睛一亮,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对了,我们去看江翊吧!他一个人在看台上坐了快半小时,估计快发霉了。”
没等林溪回答,苏晓晓就拉起她的手腕往看台跑。塑胶跑道被太阳晒得发烫,鞋底踩上去像踩着块温热的年糕,风里混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还有远处小卖部飘来的辣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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