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子时。
林家府邸的废墟之上,夜幕如墨,沉沉地压着这片刚刚从毁灭中喘息的土地。残垣断壁间,几盏白灯笼在风中摇曳,烛火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灵堂设在旧宅的庭院中央,一座由昆仑寒玉雕琢而成的水晶棺静静横陈,棺内躺着林龙的遗体,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入了一场永无尽头的梦。棺身四周,以玄铁锁链缠绕,每一根锁链都刻满了镇魂符咒,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仿佛在镇压着某种即将破茧而出的力量。
今天,是“头七”。
按照古礼,亡者魂魄会在第七日归来,最后一次凝望人间。林家上下,无人入眠。悲痛如雾,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灵堂外,数百名吊唁者或跪或立,皆身着素衣,面容肃穆。远处,废墟中的焦土仍在散发着余热,那是七日前林龙以肉身硬抗克苏鲁邪神,以生命为代价封印黑暗的战场。残破的断墙上,依稀可见他最后挥剑时留下的裂痕,如同巨龙盘踞,狰狞而悲壮。
白诺独坐于棺旁,一袭素衣,长发披散,眼眶早已红肿,却仍固执地守着。她手中握着一块雪白的丝帛,轻轻拂过林龙的脸颊,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他。丝帛上,绣着一枚小小的龙纹,那是林龙生前为她亲手所绣,针脚虽拙,却饱含深情。她喃喃自语:“老公,你走好……明天,就是火化的时间了。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泪水无声滑落,砸在丝帛上,晕开一片湿痕,一滴泪珠恰好落在龙纹的眼眸处,仿佛让那绣纹也染上了哀愁。
“你总说,光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她哽咽着,指尖颤抖着抚过林龙早已冰冷的手,“可我……我多想再听你说话,再看你笑一次……哪怕一次……”她将额头轻轻贴在棺面,寒玉的凉意渗入肌肤,却比不上心头的冰冷。此刻,棺内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像是锁链摩擦的震颤,又像是某种沉睡之物苏醒的征兆。
林无涯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指节发白。他望着儿子的遗容,心中翻涌着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他曾是林家最骄傲的继承者,却在关键时刻,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以命相搏。“儿子……你为什么这么傻?”他声音沙哑,带着哽咽,眼眶中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棺前的香炉中,溅起一串火星,“好好的活着不好吗?为了救我们,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他仰头望天,夜空中星辰稀疏,其中一颗却突然诡异地闪烁红光,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变数。
练霓裳坐在白诺身旁,双手紧紧攥着林龙生前最爱的那条旧围巾。围巾边缘已磨损泛白,却仍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她的眼泪早已流尽,只剩下干涸的痛楚。她喃喃道:“龙儿,妈好想你……你从出生到现在,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上次你昏迷,我们都以为你走了,可你又活过来了……为什么这次……就不能再醒一次呢?”她忽然猛地抓住白诺的手,指甲几乎掐入对方肌肤,“诺儿,你说,他是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他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回来,对不对?”白诺无言,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泪水浸湿了衣襟。
两个女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灵堂,如同夜风中的哀歌,凄凉而绝望。林峰站在角落,默默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低声呢喃:“哥,从我有记忆起,就知道爸妈之所以生下我,是因为他们太想念你了。那时的我,对你充满了羡慕,你知道吗?你像是天上的星,而我,只是地上的尘。你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对你的羡慕,早已变成了敬仰。只可惜,我没有你那样的才能和本事。我只能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你,什么都做不了……”他握紧拳头,声音微颤,指缝间渗出鲜血,“如今,你离我而去,我只能衷心地祝福你一路走好。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用呢?”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林念——林龙与白诺的女儿,年仅十岁,穿着一件小小的素色裙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水晶棺前。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父亲的面容,忽然,她惊呼一声:“咦?爸爸的身体……怎么在发光呢?”她伸出小手,想触碰那光芒,却被白诺一把拉住。小手的动作在空中停滞,指尖距离那光晕仅剩一寸,而光晕竟似有生命般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
众人一怔,纷纷抬头。
只见林龙的遗体之上,竟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如同晨曦初露,温柔而神秘。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缓缓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周身萦绕。光晕中隐约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古老而玄奥,每一枚都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身躯笼罩其中。棺身四周的镇魂锁链开始剧烈震颤,符咒光芒忽明忽暗,发出“嗡嗡”的低鸣,仿佛正在与某种力量激烈对抗。
“妈妈,你看!爸爸在发光!”林念眨着大眼睛,满脸惊奇,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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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诺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她死死盯着那光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光芒中,竟隐隐浮现出林龙生前的模样——他微笑着,举起手,仿佛要抚摸她的脸颊。白诺伸手欲触,指尖却穿透了光影,只触到一片虚无。“这……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如风中残叶。
林无涯倒退一步,踉跄着撞在身后的供桌上,香炉与贡品哗啦啦散落一地。他颤抖着指向棺中:“难道……难道他真的要回来?难道林龙还能再次复活,太好了,这是天道的旨意!”
练霓裳猛地扑到棺前,双手死死扣住棺沿,指甲在寒玉上划出数道裂痕。“龙儿!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带着绝望的祈求。棺中的光芒突然暴涨,符文闪烁的速度骤然加快,锁链震颤的幅度几乎要将棺身撕裂。
众人围拢过来,面面相觑,惊愕写满了每一张脸。
“这……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神迹?”
“还是……诈尸?”
议论声四起,恐惧与希望在空气中交织。有人跪地叩拜,有人后退数步,有人掏出手机疯狂拍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灵堂外的吊唁者们纷纷涌入,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将庭院挤得水泄不通。有人高呼“神明显灵”,有人低声咒骂“邪门歪道”,混乱的声响几乎要将灵堂掀翻。
就在这时,吊唁的宾客们也被惊动,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原本在灵堂外静默守夜,此刻却被这异象吸引,好奇地围拢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快看!那棺材里的人在发光!”
“天啊,这简直闻所未闻!”
有人惊呼,有人后退,也有人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这光芒……和七天前救我们的那道光,一模一样!”一名老者激动地喊道,他正是七日前被林龙救下的幸存者之一,此刻老泪纵横,跪倒在地,“是林龙先生!他没走!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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