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擦着手站起身:“等回去了,我把这里的样子画下来给他看。对了,魏烟姐姐说山里有野参,咱们找几株回去,给陛下补补身子。”
嬴政失笑:“你呀,怪不得时影收拾你。”。
正说着,时影忽然凝神侧耳,随即朝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阵低沉的兽吼从密林深处传来,震得树叶簌簌作响。蒙家小子立刻按上了腰间的佩剑,却被时影按住了手腕。
“别怕,不是猛兽。”时影道,“是熊瞎子在唤崽,离得还远。”他转向嬴政,“陛下想不想去泡温泉?就在前面山谷里,那泉水是热的,冬天泡着最舒服。”
嬴政望着那片幽深的林子,终是点了点头:“好,去看看。”
一行人顺着时影指的方向往山谷走,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魏烟边走边给嬴政讲山中的趣闻,说这长白山的冬天大雪能埋过人,说谷底的温泉水是从地心涌上来的,嬴政听得认真,偶尔插一句问起山里的物产、猎户的生计,倒像个寻常老者在打听街坊琐事。
走到谷口时,果然有白汽袅袅升起,混着硫磺的气息。一汪温泉嵌在青石间,水面泛着粼粼波光,竟真如时影所说,冒着热气。蒙家小子机灵,已捡了些枯枝堆在旁边,打算生火烤肉。
嬴政坐在温泉边的岩石上,看着安之和时影在水边打水漂,魏烟正拿着阵盘在布阵,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比当年站在泰山之巅封禅还要踏实。
他这一生,筑过长城,修过驰道,灭过六国,求过长生,到头来,最舒心的日子,竟是卸去帝王身份后,陪着这几个跨越了时空的“异客”,在这荒无人烟的长白山中,听风观泉,看鸟飞鹿走。
“魏烟,”他忽然开口,“你说,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朕吗?”
魏烟抬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笑意温然:“史书会记着秦始皇嬴政,统一六国,书同文,车同轨。而我们会记着,有位老人,在长白山脚下,看过一场最安静的林海。”
嬴政笑了,笑声混着温泉的水汽,飘向远处的山林。或许这样,就够了。魏烟带着他们穿过林海,来到了大秦北境,这里的人们已经适应了大秦的制度,所到之处,人们热情好客,北境的风带着草原的凛冽,却吹不散百姓脸上的热络。一行人刚进边城,就有牧民捧着马奶酒迎上来,用带着些微生涩的秦语招呼:“贵客来自咸阳?快歇歇脚!”嬴政看着路边孩子们追着马车跑,手里举着麦芽糖,脸上都是对远方来客的好奇,忽然想起初统一时,各地言语不通、度量各异的混乱。
魏烟笑着接过酒碗,又分给众人:“这里的人比早年安稳多了,蒙家军驻守的这些年,没少帮着修水利、教农桑。”蒙家那小子听得挺胸抬头,攥紧了腰间的佩剑——那是他祖父传下的,如今正陪着他护着皇帝陛下看这太平景象。
入夜后,他们宿在牧民的毡房里。时影正借着油灯给安之讲星图,忽然被帐外的惊呼吸引。掀帘一看,只见夜空裂开一道璀璨的光带,绿的、紫的、粉的流光在天幕上蜿蜒舒展,像仙人打翻了染缸,又似万千游龙在云端嬉戏。
“这是……”嬴政走出毡房,霜白的须发在风中微动,望着那从未见过的奇景,一时失语。他见惯了咸阳宫的灯火、泰山的日出,却从未想过夜空能有这般绚烂的模样。
安之指着光带雀跃:“是极光!未央说来这就是为了看极光,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是天上的磁场在跳舞呢!”安之转头看向嬴政,“陛下你看,它在动呢,像不像阿房宫顶上的琉璃瓦,被太阳照得变颜色?”
时影轻拍安之的头,轻声道:“比琉璃瓦好看。”他看向嬴政,“听说这光只在极北之地才会出现,陛下是第一次来就能见到,确实难得。”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极光在他头顶变幻形态,时而如垂天之幕,时而如飞瀑流泉。他想起年轻时逐鹿天下,总觉得要抓住世间所有的宏大——疆域、权力、长生……可此刻望着这转瞬即逝的光,忽然明白,有些美好不必占有,见过,便已足够。
牧民们围着篝火唱起了歌谣,调子苍凉又辽阔。蒙家小子跟着学哼,跑调的声音惹得众人发笑。魏烟递给他一块烤得油香的肉干,自己则挨着嬴政坐下:“这光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散了,陛下可有觉得可惜?”
嬴政缓缓点头,抬手接过魏烟递来的酒囊,仰头饮下一口。马奶酒的醇厚混着北境的风滑入喉咙,他望着天幕上渐渐淡去的极光,忽然笑了:“扶苏若在,该让他也看看这世界的美好。这君主高坐名堂,得错过人间多少美好,不过没有安稳的生活又有谁有心情去为这奇观停留,得失之间,取天下安。”
安之和时影闻言对嬴政更加钦佩,世人皆畏惧死亡,上位者无所不用其极去寻找延长生命之术,偏偏他明明拥有了,却放弃了,心性之好,世间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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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篝火噼啪作响,极光的余韵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魏烟从北境转回天山也不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还是他们边走边玩,踏入沙漠的那一刻,仿佛闯进了被烈日熔铸的金色世界。大秦的驰道在沙丘间蜿蜒,像一条被风沙打磨得光滑的玉带,将原本隔绝的绿洲串联起来。骆驼商队的铜铃在燥热的风里晃出细碎声响,商人们裹着头巾,吆喝着让骆驼踏稳脚步,货物上盖着的粗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底下印着秦篆的盐袋、丝绸和陶器。
“这路修得竟能通到沙窝里。”嬴政坐在马车里掀开帘角,望着远处驰道尽头与天际相接的地方,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他曾在奏章里见过西域舆图,却没想过能亲眼见着车轮碾过流沙的景象。
安之正趴在窗边数骆驼,忽然指着远处一片晃动的黑影喊:“时影你看,那是不是海市蜃楼?”只见沙丘尽头浮着一片朦胧的水泽,甚至能看见模糊的树影,时影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望,笑道:“是地气蒸腾出来的幻影,等走到近前,就发现还是一片沙漠。”
魏烟递给嬴政一杯冰镇的酸梅汤,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这沙漠看着荒凉,其实藏着不少宝贝。前面的绿洲里有种红果子,甜得很,商队的人说叫‘沙枣’。”
说话间,商队里有人认出了蒙家后人身上的秦式制衣,特意过来打招呼,递上两串刚摘的葡萄。言谈间提及:“多亏了皇帝陛下修的驰道,咱们从楼兰郡运货去咸阳,比从前快了半个月!”商人黝黑的脸上堆着笑,“再也不用怕迷路,夜里还有驿站的灯火引路呢。”
嬴政接过葡萄,指尖触到果皮上的薄霜,忽然想起早年征战时,士兵们在荒漠里渴得喝马血的日子。如今葡萄能从西域一路鲜活着送到中原,驰道上的驿站能为旅人提供清水和粮草,这或许比刻在石碑上的功业,更能让百姓记在心里。
日头渐斜时,天边燃起火烧云,沙丘被染成金红交加的颜色,骆驼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商队扎营升起炊烟,馕饼的麦香混着远处胡杨林的气息飘过来。时影在沙地上用树枝画阵法,说要试试能不能引来夜间的露水,安之蹲在旁边给他递小石子当记号,两人的影子在暮色里拉的老长。
蒙家后人正帮着商队修补马鞍,嬴政走过去看了看,忽然指着远处沙丘上的一串脚印问:“那是狼的踪迹?”商人闻言笑道:“老人家放心,驰道两侧都有驻军巡逻,狼不敢靠近的。前阵子还有狼群袭击商队,被巡逻的兵卒追出去三十里地呢!”
夜里,众人躺在驼毛毡上看星星。沙漠的夜空格外清澈,银河像撒了把碎钻,亮得能照见沙粒的纹路。嬴政望着猎户座的三星,忽然轻声道:“当年派徐福出海,总想着找海外仙山,如今看来,这大秦的土地上,就有看不完的景致。”
魏烟往火堆里添了块木头,火星噼啪溅起来:“等过了这片沙漠,天山脚下有雪莲,还有能喷出热水的泉眼,比长白山的温泉更暖。”
嬴政笑了,眼角的皱纹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他这一生运筹帷幄,却在退位后的巡游里,才真正看懂自己亲手打造的帝国——
这次他们一路南下,在各个沿途的郡县停留,就像看看扶苏登位之后,这些底层的官员有没有因为新皇交替,而发生改变,马车碾过江南的青石板路时,水汽无孔不入的扑面而来,蒙家小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自进入楚域,沿途的景致便换了模样——稻田连着荷塘,白墙黑瓦的村落藏在绿荫里,农人披着蓑衣在水田里插秧,见了马车经过,远远地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神里是好奇,却没有当年初灭六国时的惊惧。
“这里的官吏,倒比咸阳的更懂农时。”嬴政掀着车帘看了半晌,指着田埂上插着的木牌,“那上面写的‘春耕勿扰’,是扶苏新颁的令吧?”
魏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木牌上的秦篆被雨水洗得发白,却字字清晰:“前几日在郡府歇脚时,听郡守说,扶苏登基后第一道诏书,就是让各地官吏不得借‘新皇登基’名义征调民力,还免了楚地三年的赋税。”
正说着,马车在一处驿站停下。驿站小吏见了蒙家后人出示的令牌,忙不迭地迎上来,脸上堆着谨慎的笑:“几位贵客一路辛苦,小吏已备下干净的客房和本地的新茶。”他说话时条理清楚,递上的文书里,驿站的出入登记、物资消耗都记得明明白白,连前几日路过的商队人数都写得一清二楚。
安之跟着小吏去看厨房备的菜,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串青梅:“这小吏有意思,我说想吃酸的,他二话不说就从后院摘了这个,还说‘新皇有令,驿站待客要尽心,不可摆官老爷架子’。”
时影正坐在廊下翻看着驿站的簿册,闻言抬头笑:“扶苏把安之当年教他的‘亲民术’学了个十足。你看这簿册,每一笔采买都有乡老的签字,倒比咸阳宫的内库账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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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接过簿册翻了几页,指尖划过那些工整的字迹,忽然想起扶苏年少时,总因同情百姓而被他斥为“妇人之仁”。如今看来,正是这份“仁”,让新皇的政令像江南的雨,悄无声息地渗进了郡县的肌理里。
往下走了几站,到了当年项氏旧地。曾以为这里会藏着对秦的怨怼,却见市集上楚地的漆器与秦地的陶器摆在同一个摊位,穿粗布短打的汉子用夹杂着楚语的秦话讨价还价,连街边说书人讲的,都是“始皇帝修驰道,新皇减赋税”的故事。
“前日在郡府,见了个当年项家的旧部。”蒙家后人夜里守在马车旁,低声对嬴政说,“他如今在县里当狱卒,说扶苏登基后,赦免了不少当年六国的旧人,只要肯安分守己,就能安居乐业。”
嬴政望着窗外的月光,沉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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