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四月二十二卯时,克鲁伦河西岸天光未透,克鲁伦河裹挟着碎冰的呜咽,在料峭春寒中奔腾。西岸冻土上,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盾车阵,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蟒,横亘在镶白旗铁骑与苍茫草甸之间。厚重的榆木盾板斜插于地,缝隙中探出无数黑洞洞的铳口和闪着寒光的戟刃。秦民屏伫立阵中,冰冷的明光铠凝结着一层白霜,他呵出的白气瞬间被河风撕碎。
马蹄声由远及近,起初如闷雷滚动,继而化为撕裂大地的惊涛。镶白旗的先锋精骑,在都统阿济格猩红披风的引领下,如同贴地卷来的赤色狂飙,直扑明军左翼!马背上的建州武士发出野性的呼哨,弯刀映着东方天际一抹惨淡的鱼肚白。
“稳住——!”秦民屏的声音炸雷般穿透寒风。
“轰!轰轰——!”
阵后高处,三门架设在简易炮架上的佛郎机子母炮率先怒吼!炮口喷吐出数尺长的刺目火舌,沉重的铅弹撕裂冰冷的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砸入奔腾的骑阵前端!血雾与碎肉、断肢混合着冻土猛烈炸开!冲在最前的十余骑瞬间人仰马翻,健硕的战马被狂暴的力量撕扯成扭曲的肉块,骑士的惨嚎被淹没在后续马蹄的轰鸣与炮声的余震里。
“鸟铳手——预备!”百户的嘶吼带着破音。
镶白旗的铁流在付出数十骑的惨重代价后,已突进至百步之内!狰狞的面孔,狂舞的刀光,喷着白沫的战马,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放——!”
“砰砰砰砰砰——!”
第一排鸟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齐射!浓密的硝烟瞬间弥漫阵前!冲在最前的建州骑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铁墙,连人带马翻滚栽倒!铅弹钻透皮甲,撕裂血肉,将生命轻易地碾碎。阵型为之一滞!
“九连环!轮射——!”命令层层传递。
第二排铳手迅速上前填补空隙,第三排装填……火铳的轰鸣如同连绵不绝的死亡乐章,硝烟与火光在盾车阵前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死亡之幕!铅弹如飞蝗,无情地收割着冲锋的生命。镶白旗引以为傲的骑射,在密集的火网下显得苍白无力,零星的箭矢钉在盾车上,徒劳地颤抖。
阿济格猩红的披风在硝烟中格外刺目。他勒住躁动的战马,鹰隼般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钉在远处一道低矮的山梁上——那里,林丹汗的金顶大帐在稀薄的晨光中若隐若现,帐前象征察哈尔汗权的苏鲁锭长矛静静矗立。没有号角,没有援兵,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冰封的湖面,倒映着河岸的血火。
“贝勒爷!冲不动了!明狗的火器太凶!”一名满脸血污的牛录章京冲到阿济格马前嘶喊。
阿济格眼角肌肉剧烈抽搐,他死死盯着那片沉默的山梁,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林丹汗……好一个坐山观虎斗!”他猛地调转马头,披风在硝烟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镶白旗!撤——!”
建州骑兵如退潮般脱离接触,留下河岸边一片狼藉的尸骸、哀鸣的战马和刺鼻的血腥。寒风卷过,硝烟稍稍散开。秦民屏推开身前护卫的盾牌,走到阵前。脚下冻结的泥土已被热血浸透、融化,又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碴。他俯身,用带着铁手套的手,抹去溅在胸前护心镜上的一团粘稠血沫和脑浆混合物。冰冷的触感透过铁甲传来。他抬起头,目光穿越渐渐清晰的战场,投向远方那顶沉默的金帐,眼神锐利如刀。
“看见了么?”他低声对身旁的副将说,声音在寒风里带着金属的质感,“蒙古人的眼睛,比咱们的火铳铅子……还要冷。”
巳时,广宁至大同驿道像一条被反复鞭打的黄龙,在初春荒凉的燕北原野上蜿蜒伸展,扬起遮天蔽日的尘烟。广宁卫两万边军,如同一条疲惫而沉默的钢铁洪流,在尤世功的督催下,向着西方的大同方向艰难蠕动。沉重的脚步声、铠甲的摩擦声、辎重车轴的呻吟声、骡马的响鼻声,混合成一片令人窒息的低音轰鸣。
饥饿是比寒风更锋利的刀子,切割着每个士兵的胃和意志。一个年轻的士兵终于忍不住,偷偷解开粮袋的系绳,手指伸进去摸索,指尖触到的却尽是粗糙硌手的沙砾!他抓出一把,摊在手心,那号称“军粮”的黄小米里,沙土几乎占了三成!仅存的几粒米也灰扑扑的,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妈的!又是沙子!”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愤怒,在沉闷的行军队伍里炸开,“这他娘的是人吃的?牲口料都比这干净!”
积压的怨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引爆!
“就是!从广宁出来,顿顿掺沙!当兵的命不是命?”
“尤总兵!给个说法!兄弟们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黑心的粮官!喝兵血的畜生!”
骚动如同瘟疫般蔓延,队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矛头直指督军的尤世功。几个血气方刚的士卒甚至开始推搡维持秩序的军官,眼看就要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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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尤世功猛地抽出腰间那柄沉重的雁翎刀,刀光在浑浊的日光下闪过一道刺目的寒芒!他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矗立在一辆辎重车上,须发戟张,豹眼圆睁,声如雷霆炸响:
“押上来!”
亲兵立刻推搡着一个被捆缚的官员来到车下。押粮的守备周昌平和几个心腹,此刻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尤世功刀尖直指周昌平,声音如同寒冰,砸进每一个士卒的耳膜:“弟兄们!饿不饿?”
“饿——!”数万人发出嘶哑的咆哮。
“恨不恨?”
“恨——!”
“好!”尤世功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周昌平脸上,“就是这个蛀虫!克扣军粮,以沙充米!喝的是你们的血,吃的是你们的肉!”他猛地扬起雁翎刀,阳光下刀锋流转着致命的光华,“今日,老子尤世功,就用这颗狗头,给兄弟们垫垫肚子!祭祭这北伐的军旗!”
周昌平吓得魂飞魄散,刚喊出半句“尤总兵饶命!是赵……”
“斩——!”
尤世功暴喝如雷,声落刀落!
“噗嗤!”
血光迸现!数颗大好头颅滚落尘埃,无头尸身颓然倒地,腔子里的热血喷溅出数尺远,在黄土驿道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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