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纹铜钱底部的箭头指向东南,慕清绾将它攥在掌心,金属边缘压进皮肉,留下四道浅痕。她没再看舆图,也没提账本,只把锦囊一收,转身便走。
谢明昭倚在门框上,袖口渗出暗红血丝,听见脚步声才抬眼:“你要去哪?”
“镇国公府地牢。”她语速不快,却无半分迟疑,“箭头不是标记路线,是刑具刻印——这铜钱出自行刑人之手。”
他未动,喉结微滚:“你确定要现在去?”
“等不了。”她指尖拂过腕间疤痕,凤冠碎片在袖中发烫,“刚才那封密信是白芷留下的血引,她不会无缘无故示警。南疆蛊师若真被囚在地牢,便是长公主操控我姐姐的关键证人。”
谢明昭闭了闭眼,再睁时已换上冷硬神色。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腰牌,递过去:“持此令可入三重禁地。但记住,你不是来复仇的。”
她接过腰牌,未应话,径直穿过回廊。夜风卷起披帛一角,像片枯叶贴着石墙飘走。
地牢入口嵌在镇国公府后园假山之下,铁门锈蚀,扣环挂着一把乌沉沉的锁。慕清绾将腰牌插入锁孔,机关咔哒作响,门缝里涌出一股腥腐之气,混着陈年血渍与药草霉烂的味道。
两人并肩而下,阶梯湿滑,足音被石壁吞没。越往下,空气越冷,连呼吸都凝成白雾。拐过三道弯,尽头牢房亮着幽绿烛火,照见墙上一道道抓痕,深浅不一,有的已泛白,有的还带血痂。
角落铁链垂落,一个身影蜷坐在地,衣袍破烂,发如乱麻。听见动静,那人缓缓抬头,双目浑浊,嘴角裂开一笑:“执棋者……终于来了。”
慕清绾停步,距他五尺。谢明昭立于侧后,一手按住心口,指节泛白。
“你是白芷的师叔?”她问。
“呵……”那人低笑,声音像砂纸磨骨,“那丫头倒还记得我。梅花开时,她母亲替我挡了一刀,血溅满襟——那花,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慕清绾眼神一紧。她取出残月纹铜铭,将其贴近对方鼻尖。铜钱底部箭头直指其胸口,凤冠碎片骤然灼烫,几乎烙进肌肤。
她低声念出《毒经》古语:“梅开南岭,血引归途。”
蛊师眼皮猛地一跳,喉间发出咯咯声响,仿佛有东西在气管里爬行。他抬起枯瘦的手,指着自己心口:“你也闻到了?这味道……玄水阁的‘寒髓香’,专用来养子蛊。每到初七,香气最浓,人就开始换皮。”
慕清绾上前一步,金针自袖中滑落,挑开他前襟。腐肉裸露,胸膛中央赫然一朵墨红梅花刺青,花瓣五瓣分明,蕊心一点殷黑,皮下隐隐有物游走,似虫非虫。
与白芷肩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我姐姐慕清沅,”她声音压得极低,“是否也有此印?”
蛊师咧嘴,牙缝渗血:“长公主以阁主之名召她入宫,说是赐药调理旧疾……实则用子蛊种入脊柱。每月初七,蛊虫噬神经,人便失魂,任她操控。你以为她是自愿写下那些陷害相府的供词?不,那是别人借她的手写的。”
慕清绾指尖微颤,却未退。
“谁在操控?”
“影阁的人。”他咳出一口黑血,“但真正下蛊的,是长公主自己。她需要血脉相连的容器……而你姐姐,恰好是她外祖选定的‘承鼎之人’。”
谢明昭忽然开口:“你既知内情,为何不早揭发?”
“揭发?”蛊师冷笑,“我早被抽了舌筋,锁在这地底三年。镇国公府说我勾结南疆,私传蛊术——可笑,我本就是他们请来制蛊的匠人!后来我不肯炼命蛊,他们便反手把我当祭品囚了。”
他挣扎着抬手,指向头顶石壁:“上面埋着十二具药人尸首,全是替身失败的残躯。你姐姐若不死于火场,也会被制成下一具‘活鼎’。”
慕清绾呼吸一滞。她想起火场记忆里,姐姐拼死递出的玉佩——那不是遗物,是求救的信物。
“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她问。
蛊师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嘶哑一笑:“你手腕上的疤,是不是菱形?凤冠碎片烧的?”
她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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